新帝的性子说好听点叫纯善温和,说难听点就叫一个“蠢”,因他从小走失民间,回宫之后老臣们便格外怜惜他,对他关爱备至、百般呵护。
宣和三年几位老臣在御花园中为其指点文章,这位陛下在穷乡僻壤长大,写出的文章直叫文臣们皱眉。
正当白胡子少傅要严厉的指出他文章中的错漏之时,就见怯生生的小少年连忙后退两步,并拉着其余先生们一道往后退。
众人不解,有人便开口询问:“殿下这是在作何?”
少年捂着胸口,垂着清澈的眸子,惊疑不定的对各位老臣告罪:“先生恕罪,方才在脚边发现一只虫蚁,不忍心踩踏,这才失礼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本要批评他的少傅顿时心中一软,也不忍再斥责他。
自此,瑞王心善纯良不忍心踩死一只蚂蚁的美名便传遍了朝野上下,臣子们皆叹:这心狠手辣的女帝竟然有一个如此良善的弟弟,若是这个皇位由这样的人来坐那岂不是大昭之福?
至于现在连青楼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文人雅士们怎么会教一个单纯的孩子这些东西,不知道也是合理的。
面对少年皇帝的质疑,大理寺卿只能擦着汗道:“是微臣失职了...”看了眼前面的裴首辅,终于艰难的开口:“叶都尉死于...花柳病,依照尸身上的状况来看,叶都尉得这病可能已有三四年了。”
话音一落,殿中便响起了窃窃私语,叶都尉竟然染了花柳病?不过他死前都在青楼里醉生梦死,那这也说得过去。
众臣忙看少年帝王,果然是一脸懵,若不是怕损失了帝王威仪,恐怕就要当场问一句什么是花柳病了。
面如冷玉的绯袍男子眉心微蹙,转过身看了一眼众臣,淡淡开口:“诸位先退下吧,此事便交由我与陛下商议。”
李元朝松了一口气一般感激的看了一眼裴玄照,顺势而下:“诸位臣工,先退下吧。”
殿内只剩下二人时,李元朝才喊了一声:“老师。”又问道:“方才大人们说得...是什么意思啊?”
裴玄照看着少年清澈的眸子,薄唇微微翕动,半晌才叹了口气道:
“此事陛下不用操心了,交给臣便是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北地近些日子总是落雨,石板路上总是湿漉漉的,每落一场秋雨,寒意便更浓几分。
此时的庆元县县城里,各个茶摊、酒肆、巷子口都在议论着一桩大事——
“那位新来的宋大人才刚被调任过来没几天顶头上司赵大人就遭殃了,宋大人马上就顶替了赵大人的知县之位,瞧瞧这官运,啧啧啧...”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当初城西命案那次县衙里没几个人敢和宋大人一起去查的,只有一个女主簿,现在也跟着宋大人升官了,真是时也命也。”
崔祯从集市提了半斤豆腐路过茶摊,这些议论声便不绝于耳。
女主簿?
他心中疑惑,不由得上前两步,语气谦恭的问道:“敢问,是哪位女主簿?”
聊天的人见他生得俊逸不凡,又十分懂礼,便回答:“还能是哪个女主簿,自然是那个姓李的傻小姐呗。”
复又晃了晃手里的茶水,酸不溜秋的嘟囔:“这傻子命可真好,当时就她一个人傻不拉几的要跟宋大人去城西,谁能想到傻人有傻福,不仅没被赵知县迁怒还升了官,现在啊,该叫一声县丞大人了。”
说话间,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滴滴点点落在地面上,茶摊上的几人大惊,“哎呦”一声连忙抱着脑袋往家里跑。路上的行人也忽然加快了脚步,纷纷躲在屋檐下或是撑起了手中的伞。
冰凉的雨点落在眉间的时候崔祯才从恍惚之中惊醒过来,也跟着人群跑到最近的一处廊檐下去。
“这雨可真是说下就下啊...”身旁有人抱怨道。
崔祯用雪青色的衣袖擦了擦额角的雨珠,暗怪自己今日出门前为何忘拿纸伞,后又想起自从上次因为纸伞和李惊鸿闹了不愉快小林子便把那伞拿去当柴禾烧了,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左右不过一个阵雨,下一会便停了。
身边的人还在议论赵知县被贬之事,谈到李惊鸿,总要酸上两句:“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就是巴结上了宋大人才升的这么快,要我说啊,那女人整日粘着宋知县一起查案,孤男寡女的还不知道背地里有什么勾当呢...”
听到此处崔祯擦拭的手微顿,清润的眸子里顿时沁满了寒意,刚要出言叫那人住口,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平和却带着严肃的斥责:“休得胡言!”
众人包括崔祯皆侧目望去,只见街中的细细密密的雨幕里正站着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二人各执一柄油纸伞,其中的女子面容昳丽身穿一袭淡色朴素衣裙,虽打扮与平常截然不同,但不是李惊鸿又是谁?
再看旁边那名男子,身量偏高,亦是眉目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