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一个身着布衣的妇人打着哈欠从茅屋里推门出来,“大清早的,谁在外面吵吵嚷嚷...烦死了!”
院中众人面面相觑,工人们都埋下头继续干活,只有崔祯一个人挺拔的立在院中枯黑的槐树下。
“清早?现在都已经快午时了。”在一边浇水的王御医哼哼道。
那妇人耳朵尖,闻言立即掐着腰指着王御医破口大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用得着你来说风凉话?干你的活去吧!”
崔祯眉头皱起,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冷声开口:“这位大婶,您可是宋天齐的夫人乔氏?”
妇人这才将视线转向他身上,不悦道:“怎么了,你又是谁?”
只见眼前的男子朝她一拱手,淡淡道:“我是账房里的管事,负责庄子上各位役工的年末考评,我姓崔。”
姓崔?
妇人黑眼珠一转,眸中带了几分不屑,嗤道:“你就是那个崔姑爷?想必我儿子宋明已经和你打过招呼了,你只管给我家评甲等便是了,其他的不必我再多说了吧。”
说完,妇人转身伸了伸懒腰,往灶房做饭去了。
待她走后,才有人窃窃私语道:“他们宋家人就仗着来得时日早,乔氏嘴甜哄得庄主夫人开心就整日好吃懒做,现在把她儿子弄进了账房做事,更是肆无忌惮了。”
“药田已经是最轻松的地方了,他们还不用心照料,都是老王头看着那药苗旱在地里可惜才帮他们照应的,谁料他们不但不感激还当成理所当然的事了。”
声音一字不落的传到崔祯耳中,他上前两步走到王御医跟前,弯下身子问道:“王御医,宋家人一直如此明目张胆吗?”
王御医头也不抬,手上拿着水瓢忙个不停,抽空回答了一句:“我来的时候就是如此了,乔氏惯会巴结庄主夫人了,”他说着,抬起头看了眼周围,附在崔祯耳边低声道:
“前段时间老爷不是要给大小姐选伺候的男仆吗,我亲耳听见乔氏给李北塞钱让他把宋家儿子宋明引荐给小姐呢,好在小姐最后没看上他家儿子。”
崔祯闻言身形一滞,目光迟缓的看着地上的药苗,有些不可置信的重复道:“...男仆?”
“啧,说是男仆其实就是男小妾啊,入幕之宾嘛...”他又奇怪的看了眼身边的男子,“唉,这事你不知道?”
这位可是正牌姑爷啊。
崔祯沉默,他真的闻所未闻,李家人居然还给李惊鸿安排过这样的事...
真是...真是荒唐至极!
王御医看着身边青年骤然冷下来的面色忽觉自己说错了话,当着别人面谈论人家的绿帽子算怎么回事啊...
“唉,我随便一说,你可别多想,都是过去的事了...”
崔祯站起身来,他的面上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声音却已经沉了下来,“无事,既然如此我便先去别的地方了,王御医,保重。”
“...啊,嗯。”看着青年快步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让王御医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年关将至,庆元县县衙里异常忙碌,今年所有的案件卷宗都要一一整理妥当才能安心放年假。
李惊鸿将一整个桌案的公文全部批阅完成后疲惫的靠在椅背上,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她在御书房批奏折都没有这么累过,小小一个县城人口不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倒是不少。
瞧了眼窗外的天色,李惊鸿起身披上白色兔毛大氅,推开职房的门走了出去。
院中一片寂静,官员们都在自己的职房里干自己的活,只有一两个衙差拿着大扫把在院中扫着积雪。
“李大人,明日就要放年假了,这个月的俸禄能不能提前给下官们啊,俺们还想给家里媳妇买两匹棉布呢。”一位衙差见她出来,憨憨笑道。
李惊鸿闻言一笑,“那是自然,这个月的俸禄现在不给你们难不成还要等到年后?”
却见那衙差双眼放光,两手激动的一拍,笤帚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真的啊,李大人您可真是个大好人,以前赵知县在的时候每每到了年末就要等到过完年节才能给俸禄,我们都过年过得紧巴巴的...”
想不到赵知县还有这个毛病,扣朝廷给衙差们的俸禄,想来是拿去钱庄吃利息了。
“放心吧,以后不会了,今日下职之前你们就可以去账房领俸禄了。”李惊鸿正色道。
“唉,俺这就去告诉兄弟们!”
那衙差笤帚也忘了捡,边小跑着边对着各处衙差激动的喊道:“兄弟们,李大人说今晚就可以领俸禄了!”
“这个月的俸禄今日就可以领了,李大人方才亲口和我说的!”
这衙差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欢呼,整个县衙里都重新热闹起来,充斥着喜悦的气氛,总算有了点要过年的气息。
李惊鸿站在廊下,瞧着那衙差的背影不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