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寒凉,老宅里的花木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李敏仪已经在这里跪了一整日了。
自李惊鸿早晨离开之后,秦老夫人和几个辈分稍大的老夫人对李敏仪三堂会审,在几人的轮番审问之下终于问出了秦泽的名字。
“那人竟是去年在庆元县县城里闹得极大的那桩诬告妻子案子的丈夫,不仅当众被原配妻子魏知县休夫,还净身出了户,你说二丫头你傻不傻去接触这种人!”
李敏仪面色惨白,一双膝盖早已麻木,可她依旧摇头。
秦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道:“你们二房的日子什么时候那般宽裕了,让你还有闲钱散财给外人?与这样一个人私相授受,二丫头,你是要把李家的颜面丢光吗?”
孙辈里两个姑娘,大丫头从前是个傻子现在又不懂礼数咄咄逼人,她向来更喜欢顺从又温和的二丫头。
可她想不到,这个平日里最懂规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丫头竟惹出了这等丢人事。
“祖母,秦公子与我是两情相悦,求祖母不要拆散我们...”李敏仪早就豁出去了,荣华富贵她不要了,只要和秦泽在一起,哪怕被赶出李家,她也甘之如饴。
柳氏在一旁看得心惊,她自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女儿,却漏算了女儿也有自己的心思,不是她随便捏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的面人...
她眼见秦老夫人就要发作,眼疾手快提前上前一步,宽袖一甩狠狠给了跪在地上的李敏仪一个耳光。
只听祠堂内“啪”的一声脆响。
接着便是柳氏恨铁不成钢的厉喝:
“孽障!你还敢顶嘴,我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从小教你的《女训》都背到哪里去了,从今往后若无必要你不许再出闺房一步,日日抄书反省,直到出阁为止!”
李敏仪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己的母亲,眼泪一下子蓄满眼眶。
柳氏打完,转向秦老夫人的方向跪下,“老夫人,都是侄媳妇教导无方,此事...此事还请老夫人不要告诉族长大人与各位叔伯,留敏仪一个容身之地...”
柳氏打都打了骂也骂了秦老夫人也不能再说什么,可心中郁闷之气难解,指着李敏仪道:“好,我可以不和族长说,可二丫头从今日起便要相看郎君了,出了这等事要早日将她嫁出去才好断了她的念想。”
李敏仪声泪俱下,却被柳氏一个眼神制止住。
柳氏忙磕头,“多谢老夫人。”
秦老夫人看了眼天色,“柳氏,你带着二丫头回去吧,以后,除了请安之外,不许她再出闺房的门,你自己说的话应如何做你知道的。”
“是,侄媳妇明白,侄媳妇这就带敏仪回去。”
春夜渐浓,案前灯火幽幽。
玉扳指和素钗自然是被李惊鸿带回来了,她可不愿自家的财务去供养一群白眼狼,有这些钱不如给她后山的鸡舍雇两个人看管。
年前的时候李惊鸿为处理掺沙粮一事让李北筹备了鸡舍养鸡。
这些天李北已经逐渐布置妥当了。
他特意在后山找了一块空地围起篱笆来做鸡舍,同时又去集市上采购了三千只鸡苗,现在正叽叽喳喳养在鸡舍里。
有些罪臣的家眷整日里也无事可做,李惊鸿便雇佣她们来帮她养鸡,还承诺若是养得好便给她们每年多分些粮和油。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能胜任这种活计,有些女眷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抑或是高门贵妇,不曾做过这些事。
不过没关系,一步一步学,在鸡舍中就如同在官场,从小做起随着技能提升而慢慢升职,从监管十只鸡到上百只,最后升为“舍长”,都是李惊鸿陛下想出的妙计。
“记住,不要把她们当做‘女子’,也不要让她们互相称呼为某某夫人或某某氏,是什么职位就喊她们什么,更不要瞧不起她们。”
李惊鸿将那本“鸡舍官员名册”递给李北,吩咐道。
李北一愣,忙接过名册应下,“所以小姐,我们先定下的这位管事就是王夫...啊不王舍长?”
“嗯。”李惊鸿满意的颔首。
王夫人名为王珍,是先礼部侍郎秦大人的夫人,陪着秦大人一路从乡下高升到京城。
人人都说她是村里来的糟糠之妻早晚要被秦大人抛弃,可她却丝毫不理会京中闲人的议论,不仅在府中维持着从前的田园生活,更是与秦大人感情依旧。
让这人来先行管理鸡舍真是最好不过的选择,李惊鸿这样想。
风将掩住的窗户扇吹开,露出窗外浓浓夜色,月满如盘,皎白的光洒在窗棂上。
“今日这月色极好呢。”李北极有眼色的叹了一声。
李惊鸿淡淡勾了勾唇角,问道:“今日已经是十五了吗?”
“不错,今日恰好三月十五。”李北笑着应道。
却发现李惊鸿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