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贫道倒是有药。”
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
李惊鸿循声望去,月华散落之下,高瘦穿着斗篷的男子身影出现在几步之外,布满皱纹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中,只那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对上他的眼睛,李惊鸿微微怔了片刻,随即便道:“天师有随身携带医治风寒的药物?”
沈天师一垂首,“贫道对医术略有小成,平日里身上不会携带药物,但今日白天恰好在山中采了些许药草...”
他弯唇笑道:“世间缘法果真自有定数,一切都刚刚好。”
李惊鸿挑眉,怎么感觉这道士像是在和她套近乎一样...
“既然如此,那便谢过天师了。”
周围的人依旧忙忙碌碌,她跟随着沈天师来到龙驾旁的一处马车外,正是沈天师所乘坐的车驾。
他撩袍进去,李惊鸿便只能等在外面。
不多时,道士从车内递出一包药草,“这是我为夫人配好的药,三剂煎下不出两日风寒便能痊愈。”
李惊鸿接过,下意识打开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的确是治疗风寒的药草。
不对,李惊鸿眸光微闪,她是怎么辨别出来的,为什么这般笃定?
“夫人...夫人?”
沈天师的两声呼唤让她回过神来,她放下荷包,“哦,天师还有事吩咐吗?”
道士翘着腿坐在马车边,一手保持着掀开车帘的动作,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两个核桃,忽觉他满面皱纹的脸竟让人品出一种风流恣意来。
微风拂过,将他的话语传入李惊鸿的耳朵里,“无事,不过还是要提醒一下夫人,在这队伍中似是有人想要对夫人不利,夫人今后小心为上。”
李惊鸿的脚步一顿,沉吟片刻才颔首道:“多谢天师提点。”说罢便拿着荷包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路上她反复思量方才沈天师说的那句——“在这队伍中似是有人要对夫人不利。”
其实这一路上李惊鸿并非没有察觉,她的警觉性很是敏锐,从离开京城北上开始,就一直有一道视线蛰伏在附近,且并非善意。
起初她以为是小皇帝身边的那个贴身侍婢,后来发现那婢女身上并没有功夫便打消了对她的怀疑,在暗处观察她的另有其人。
不多时,李惊鸿便回到了马车外,夜幕已降临,小皇帝那边早已搭好了帐篷,李惊鸿不想费事,觉得在马车中凑合一晚就可以了,崔祯还在发热,她也不愿让他再折腾。
李惊鸿掀开车帘,崔祯裹着厚厚的大氅正靠在车壁上假寐。
她直接从箱子里翻出一个陶罐将药草倒了进去,接着立即从车上跳下来小跑着来到溪流边打上一罐子清水。
“小兄弟,你这柴禾能不能借我几根。”李惊鸿抱着罐子拉住一个小兵。
小兵有些为难,“可...这是要给陛下烧洗澡水用的柴禾。”
洗澡水?
在这种荒山野岭竟还要沐浴...就算是皇帝也无需这般讲究吧。
李惊鸿也只是微微一滞,随即便笑道:“我只是皆两三根,不妨碍的,小哥,你就借给我吧,崔御史今日为给陛下找玉佩染上了风寒,为他熬药急需生火,你看...”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若是再不借李惊鸿就要去抢了。
好在小兵是个明事理的人,李惊鸿这么一说他便分给了她三四根柴禾,“既然如此,还是崔御史的身体要紧,小的再去拾一些来便是。”
李惊鸿谢过了他忙支起柴火垛子,用火折子点燃后架上陶罐,她在一旁看着熬药。
不断有侍卫从她身边走过,不是捧着木柴便是提着满满一桶水,众人忙里忙外就是为了服侍小皇帝在野外沐浴。
李惊鸿不由在心底嗤笑一声,小皇帝虽然蠢但在享受方面却丝毫不含糊。
药香随着沸腾的汁水弥漫开来,李惊鸿瞧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取了碗碟从陶罐中倒出些许深褐色的药汁。
李惊鸿回到马车上,拍了拍崔祯泛红的脸颊,“醒一醒,喝完药再睡!”
青年皱了皱眉,并没有要醒的意思,大氅裹得更紧了几分。
“喂,醒醒啊...”李惊鸿又轻轻晃了他两下,青年依然双目紧闭,嘴角溢出难耐的轻哼。
李惊鸿没办法,干脆给自己猛灌几口药汁,对准青年被烧的破皮的嘴唇将药汁渡了进去——
“咳咳咳...”李惊鸿重重咳了几声,也不知那沈天师都放了哪几种药材,竟然这般苦,她险些就要吐在崔祯的身上。
她抬眼看向靠在车壁上的青年,好在他都咽了下去,这些药都没浪费。
李惊鸿又照此方式给崔祯渡下去一整碗,终于忍不住趴在马车边干呕出声。
崔祯睡得沉,李惊鸿又将锅碗瓢盆收拾了一番才将他放平在车里的地铺上,盖上一层厚实的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