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丫头的话,胡边月当然不会当真,野丫头自己也是说说就忘,转头又把注意力放在别处了。
“诶,”她用胳膊肘悄悄顶了顶胡边月,“你看对面那个人,他手里拿着的,是不是……”
她没有把话说下去,因为脑海里盘旋的那个词汇,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胡边月不经意地抬头,顺着野丫头的目光,很轻易地找到了目标——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男子:有层次感的碎发,被清晨的微风吹得稍微有一点点凌乱;眉眼都十分清秀,在朝阳的映照下,虽然离得远,但胡边月竟然能看清楚那微微颤动的睫毛;白净儒雅的面庞上,鼻梁挺拔,淡红薄唇微珉着,与岑寅的那种清冷截然不同,倒有种很温和的气场。
他右手轻轻撑着腮边,修长的指尖捏着一副金属框的圆形眼镜,半眯的双眼完全聚焦在自己左手拿着的东西上。要不是他胸前挂着一个独特的圆形半透明仪器,正闪着来自内部碎核晶的微光,恐怕旁观者都要觉得他更像是从旧纪元来的人。
就像第一次在“玫瑰碎片”里看到霍遥时一样,胡边月觉得眼前的画面也十分违和:这个人的样子,怎么看都应该是坐在司徒氏或者其它集团的科研中心里,盯着一
堆叫不上名字的仪器,而不是出现在荒野驿站,旁边坐着的都是一帮刀口舔血的人。
野丫头的好奇心实在是重,看到这人似乎挺好说话的样子,便没忍住凑了过去。
“你好,请问……你手上拿着的……是书吗?”看到对方儒雅的气度,连野丫头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
青年男子方才好像沉浸在某种思绪之中,蓦然被打断,有一瞬间地愣神。他抬头看到已经坐在身边的野丫头,脸上不见半分愠色,反而友好地一笑,点头:“没错。”
……
书,准确地说,是“纸质书”,在新纪元里可是比核晶还要稀罕的多的东西。
别说书了,胡边月和野丫头在安全区里生活了二十年,连一张纸都没见过。虽然管理者们对网络进行了诸多限制,但所有的信息都以电子设备为载体,交换时也有各式芯片之类的硬件。
两人对“书”的认识,完全是靠偶尔见到的旧纪元资料。
当然,书虽然是稀有的东西,却并不怎么值钱。因为它的功能早已经完全被取代了,而在这个大多数人都在为了生存发愁的时代,并没有几个人会去折腾“古董”之类的玩意儿。
眼前,这个青年男子的手中,正拿着一本早已泛黄的书,书页也有些破损,甚至还
有被水泡过的痕迹,皱皱巴巴的——这个画面给两人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在很久之后,他们都认为书就应该是这个模样。
“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野丫头眼睛发亮,想伸手去碰,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胳膊一时间僵在了半空。
男子不以为意,从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薄薄的卡片,夹在自己正看的那一页,然后将书合上,直接递了过来。
野丫头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去接,还没碰到书,她的眼睛就直了。
书的封面上印着清清楚楚的三个字:山海经。
“山海经!?”
她一把抓过书,刚要翻动却又意识到这东西的“珍贵”,动作一下子慢下来了。她的机械手指在书页上面有点打滑,可又不敢太过用力,又着急又谨慎的模样一时间有点滑稽。
“姑娘也知道这个?”男子问道。
“当然知道!我还玩过游——”野丫头的话僵在一半,她发现书里的东西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书里的画,怎么这么丑?”
不等男子答话,她又瞄了一眼图画旁的文字,这下更惊讶了:“全是古文?这……你看得懂?”
对于一个从没上过学的人来说,野丫头能知道这是古文,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要知道
,那些所谓的旧纪元“上古文化”,早就变成了被束之高阁的冷门,就算真有人想看两眼,各种电子设备里的程序也会自动将古文翻译成通俗的大白话;就算是安全区里那些厉害的科学家,也未必能把古文里的字给认全了。
……
男子很有耐心地解释道:“这些画,是旧纪元的古人留下的,没有经过后人的美化加工,保留的就是它们最原始的样子。至于古文……机器的翻译,很难百分百地还原这些文字的精髓,甚至还经过一些添油加醋的想象,所以我宁愿看古文,慢慢去猜它的意思;看多了,自然就懂了。”
胡边月清楚地看到,野丫头瞧这人的眼神都变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野丫头有多渴望上学,眼前这人有知识、又有风度,不像安全区里的人那样唯利是图,绝对会让野丫头心生敬佩。
“那……可以向您问,呃,请问,不不不,请教一个问题吗?”野丫头问道。
跟有文化的人说话,她也不自觉地变了腔调,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