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的时光,已经超过了普通人的一生,甚至足以让一个人的名字被整个世界所遗忘。使用意识移植,来实现生命延续的人,一定不止屈平一个,但他们大多数都没能熬过当初的那场灾难。
而熬过了灾难的人,在地下避难所的纪元里,大多早已经没有继续做意识移植的条件了。也就是说,能够亲眼见证旧纪元、地下避难所、而后在新纪元开始新生活的人,恐怕屈指可数。
起码,在屈平的认知内,这样的人只有他自己一个而已。
也许,这些安全区的居民,从没有经历过战争和天灾,会对眼前的一切震惊、慌乱,但他们仍然不会像屈平一样,在看到眼前这一片狼藉与灾祸的时候,产生那么强烈的时空交叠的错觉。
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有像他一样的感受了。
那些在火光中瞬间消逝的名字,那些连痕迹都没能留下的生命,都在狠狠地撞击着屈平的心理防线。在这一百多年的时光里,他“修炼”出的云淡风轻,在这一刻被颠覆了。
一个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一切灾难的源头,并不是赛博京——这个无所不能、让人谈之色变
的强大人工智能,终归是人类世界的产物。
在没有它的日子里,人们拼了命地制造它;在它沉睡、凋亡了百年之后,仍然有人在绞尽脑汁地寻找它、接近它、试图复活它。
也就是说,这些人,才是灾难的源头。
而可怕的是,你永远没办法知道,这样的人在世界上一共有多少,又分别藏在哪个角落里,等着属于他们的机会到来。
很显然,现在就是汪司令的机会了。
屈平只要稍作分析,就想明白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所谓的武装部队集结,在4号区外弄出整个荒野皆知的风声,无非是为了吸引7号区司徒氏甚至所有人的注意力;实际上,早在一个月之前,这批“先遣部队”就已经偷偷进入了7号区。
而这些人选择在今天动手,无非是因为,时机已经成熟了。
屈平忧心忡忡地回头望向了远处的高墙与闸门:当年,他准确地预言了赛博京会带来的危机,拼劲全力地去提醒所有人、试图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却终归慢了一步,还险些被赛博京所害。
这一次,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当年意气风发的问天,难道又要重复当年的失败了吗?
……
曾经富丽堂皇的司
徒花园,此刻已经成了废墟和残骸的天下。
这深一脚浅一脚的路,渐渐让岑寅的速度慢了下来。燕然走在前面,目光不住地打量着周围,谨慎之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感慨。
“这是我第一次进到司徒花园里面来。”她略显惆怅地说道,“这里的戒备比闸门还严,普通人根本没机会靠近,更别说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我还跟小胡子说过,以后有钱了,一定要来见识见识,看看司徒家的人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好日子——”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岑寅顿时紧张起来,一边伸手去摸武器,一边抬头看她,就见燕然低头看着脚下碎裂的砖石,怔怔地发着呆。岑寅皱了皱眉头,快走了两步跟上去,只一眼,他的动作也慢下来了。
那是一面整片倒塌下来的墙体,在剧烈的撞击中裂成了几块,两人的目光穿过裂开的缝隙,能看到一个被压住的身体。
那身体只露出一小半,有一个脑袋、一条胳膊和半截后背,那脑袋上插着一截钢筋,鲜血早已经浸透了底下的地面。两人可以轻松地看出,这是一个十分年轻的面孔,说不定比包子的年龄还要小上一点。
不过,他的年龄,到
此为止了。
也许,他从没有出过安全区,更没见过那些荒野上的凶险,在他的概念里,生活就该是安全区里的纸醉金迷和灯红酒绿。最起码,他绝不会想到自己的生命会以这样的形式画上句号。
燕然的神情有些黯淡,她小心地绕开了压住那个年轻人的砖石,继续朝前走去,却被岑寅突然拽住手臂,猛地拉到了旁边的废墟地下。
“你干什——”
不等她惊呼出声,岑寅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
在岑寅的眼神警示下,燕然迅速屏住了呼吸,然后顺着他的眼神向远处望去:一支全副武装的警戒队,正大步朝着废墟的中心跑去。
只一眼,燕然就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些人的目标方向很明确,但仍然在奔跑的过程中左顾右盼,似乎是在提防着什么。她的心头一动,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岑寅,就见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这不是7号区的警戒队。”
不是7号区的,却还假扮成警戒队的模样,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这是汪司令的人!
两人碰了一下眼神,当即选择了一条较为隐蔽的路线,迅速跟了上去。周围的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