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队长,俺们不跟你女儿说,俺们就跟你说。那宅基地俺们要收回来,这么多年了,那地不能空着。”
“你们想怎么个收法?”
“就把陈永峰名下的宅基地,变成无主的,咱们现在谁家需要宅基地,咱们各自竞争。”
“咋个竞争,你们谁拿钱多,就卖给谁?”
“那肯定不是,俺们都是黄子屯的人,在黄子屯占地盖房子,咋还能跟俺们收钱呢?到时候俺们谁想要,就看着咋分呗。”
这话说出来之后,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微妙了。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有多离谱,包括连说这话的那个人,他自己的表情也是一样的。
但是没有人说这话不对,大家都是昧着良心,想占便宜。反正那陈永峰,现在出息了,赚得多,肯定是不在乎他们这一点半点的。
那宅基地就放在那里,十几年了,他估计早就忘了,他早就忘了的东西,凭什么他们不能收回来占用。
老陈家的人见事情已经说开了,这时候才站出来,“要俺们说,那宅基地应该直接过给俺们老陈家。陈永峰是俺们老陈家的人,他的宅基地,难道不是应该直接给我们吗?”
“诶?那凭啥,你们别忘了陈永峰的陈可跟你们不是一个陈了。”
接下来就是,狗咬狗一嘴毛了。
老陈家的人,倒不是孤军奋战,屯子里面能吵的那个娘们,都站出来向着老陈家。
牛丽红这是看明白了,跟旁边的女儿说,“怪不得这几天刘珍珠跟她们蛐蛐擦擦的,原来是拉拢人了,为今天的事情做准备。”
“嗯,估计是给了她们好处了。”
“肯定是。”
“妈,这些人怎么会这样,我小时候并没有觉得,屯子里面的人是这样的自私自利,我甚至还觉得他们挺好的。”
“那时候,大家都穷,大家都吃不上饭,所以互相不会嫉妒,没互相无利可图。现在,永峰出息了,他们本来就嫉妒,就羡慕,就恨得牙痒痒,这一走一过天天看着永峰的宅基地,每天都憋屈死了,就恨自己家怎么没出一个这么有钱有出息的。”
“如果嫉妒,就培养自己孩子念书,为啥要去欺负别人呢。”
“孩子,人与人的世界里,这事多了。”牛丽红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
母女两个说话的时候,那帮人已经完全没有吵出一个四五大六,“行了行了,先别内讧。先跟大队谈,先把造基地弄成公用的再说。”
不知道哪个还清醒的人,说了这一句,大家的矛头这才又开始对着生产队。
“乡亲们,你们说的事,俺做不到。当初陈永峰拿了钱,正式跟大队这里登记了的,俺们这边有存档,陈永峰手里有正式的宅基地证书的,这不是俺说能收回,就收回的。”
“大队长,那你说咋个办,现在俺们召开的是民主大会,民主民主,就是人民当家做主,俺们这么多人,投手表决一下,少数服从多数呗。”
“你们咋听不懂话呢?人家购买流程正规有效,你们凭啥表决一下就给人家作废了啊?”
“不是民主吗?俺们这么多人民,都不能做主吗?”
“哈哈哈哈哈,真是一群傻逼啊。”王英实在忍不住笑了。
牛丽红第一次听见女儿骂这么粗俗的脏话,她没忍住快速又震惊地看了女儿一眼。
那些人听王英这么骂他们,一下子就炸了,也顾不上她是牛丽红的女儿了,冲着王英就来了。
“你骂谁呢?你这个离了婚的,被男人扔了的破鞋。你最近总往我们黄子屯跑,总往娘家跑,你当我们不知道呢啊?你个二手货。”
牛丽红本来震惊于女儿的脏话,现在听人这么说王英,她当然不干。
牛丽红二话不说,往前几步上去就薅住说话那人的头发,那是个男人,被牛丽红这么一薅,也是一个趔趄。旁边的人上前劝架,震慑于牛丽红的气势与地位,也是没一个敢用力拉的。
“你他娘的说谁是破鞋?”
那人嘴里不依不饶,“你女儿啊!你敢说她没离婚!你放心!牛丽红!你死男人,你女人离婚,你们两个都是扫把星,破鞋。”
牛丽红当了大队长这么多年,但是农家活可是没放下。
自己跟女儿被这么说,她目眦欲裂,她多年来,小心翼翼保护,伪装坚强保护的女儿,怎么可以被这么说。
嘴里没把门的那个男人,下一刻就后悔了,牛丽红的膝盖跟手肘是真的硬。
王英见妈妈动手,把那宅基地的簿子往棉袄里面一塞,也上来加入战场。
这么多年,她跟妈妈两个人安静地生活,好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打一架了。王英已经忘了刚才被侮辱的话了,她全身心地投入这场战斗里,越打越开心,越打越兴奋。
把对这个屯子的失望,对自己生活的失望,全都掺杂在了这一场斗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