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原吉抹了把汗笑道:“可因为是姜师说的话,所以陛下也就打算试一试?”
朱棣没说话,点了点头。
虽然朱棣隐藏的很好,但夏原吉这个老官僚,依旧在朱棣的表情中看出了细微的端倪。
皇帝很希望这个仙方是真的。
夏原吉不禁有些感慨,姜师可真是无所不通啊,不仅在经国济民之道上有着高屋建瓴的视野,以及推陈出新的大气魄、大智慧,就连农业上,也有这般见地,竟然能发明出增加土壤肥力的仙物。
是的,就是仙物。
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种田这件事是万事万物的根本,财富就是土地产出,衡量一个人社会地位的最好办法就是看他有多少亩土地。
在百姓眼里,皇帝拥有天下之地,所以皇帝是地位最高的。
而不是皇帝地位高,才拥有天下之地。
在这种唯土地论的时代,土地与后世的资产几乎可以画等号去理解。
那么试问,只要得到就能让你资产翻倍的东西,不是仙物是什么?
且不说夏原吉这边心思转动不停,皇帝和大皇子身前,指挥着几个炼丹道士正在开炉的龙虎山天师张宇初,心里也是有些犯嘀咕。
张天师身着羽衣道袍,头戴方巾,臂弯处搭着拂尘,微微有些出神。
一开始,当张天师坐在京城里正一派分观的时候,听到皇帝宣旨召见他,张天师非常高兴。
因为在建文朝的时候,道门非常受到建文帝身边齐泰、黄子澄那对卧龙凤雏的敌视。
张宇初当年三十八岁,正是年富力强且人生阅历丰富之时,乃是做事业的最好时光。
张宇初作为道门领袖,如何不想振兴道门呢?奈何在朝廷的打压下,他也只能退居黄箬峰下,连龙虎山大上清宫都不能回。
好在四年的时间过去了,建文被燕王给赶下了龙椅,张宇初连忙启程前往南京城向新的皇帝表忠心,为道门振兴争取机会。
谁曾想,皇帝把他召到诏狱来,竟然是让他炼煤烧绿矾?
张天师是万万没想到啊。
至于皇帝说的什么“仙方”,张天师更是一个字都不信。
我们龙虎山正一派炼丹,从五斗米教算起,已经传了一千多年了,什么丹我们龙虎山不会炼?
至于能让粮食亩产量翻倍的?
抱歉,听都没听说过,吕祖都没这能耐。
哪怕你是皇帝,你跟我张天师说今天诏狱里的一个囚徒有这仙方,还要现场开炼,那我也只能心里呵呵,表面对你说“好的陛下”。
“张天师,没问题吧?”朱棣看了一眼张宇初,说道,“没问题就可以开始跟着炼了,那边已经开始了。”
“好的陛下。”
张宇初压根就不认为这个所谓的“仙方”能够成功,此番前来也只是硬着头皮去炼,为了完成皇帝的任务罢了。
很快,点火开炉了。
但这次张天师炼的却不是丹,而是焦炭
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表现,张宇初亲自手持铁铲,铲了几铲子的焦炭进去,然后就被烟熏得够呛。
“咳咳!”
张宇初赶紧用羽衣道袍捂住嘴巴,将铲子里剩下的焦炭拿出来扔在一旁,用水壶漱口,又干咳了两声,这才舒服了一些。
呛死本天师了!
张宇初再次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内全部是煤炭烧灼的味道,令人窒息。
天师大人放弃了亲自下场干活在皇帝面前表现表现的想法,开始指挥起了炼丹道士。
焦炉喷出了黑灰色的烟雾,喷在刚刚烧开的绿矾瓷缸里,那金黄色的绿矾液体被熏得变得浑浊,一丝丝油脂一样的东西,顺着釉面往外冒,散发着充满了腐蚀性的气体。
道士们专门用来炼丹的道袍被烧出了一个个小窟窿,发出了“滋滋~”的声音,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烧焦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家聚精会神,全身心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中去。
“三味真火,起!”
站在最前面的老道士猛然抬手结印。
然后三个年轻道士往瓷缸下放了不知道什么助燃剂。
瓷缸下带有龙虎山印记的炉子,红色偏白的火焰从中蹿升而起,随即越变越旺。
整个瓷缸顿时都被映照成了一片红灿灿,热浪滚滚。
道士们围绕在炉灶边,口中念念有词地念咒、又手上不停地掐诀。
——充满了封建迷信的仪式感。
就好像自己真的有法力想要尽数灌注其中似的
这套烧个火还要神神叨叨的仪式,让朱棣看的直皱眉。
朱棣眉头微蹙地站在旁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并未催促张宇初炼制,仿佛在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半晌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