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李正在特战旅里受过各种训练,入伍前看过的战争电影也不少,在脑子里无数次想象过血腥的场面。
不过当亲眼目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条件反射般的反胃。
车门遮住了司机的半截身子,门开之后,被乱枪打穿的身体流出的各种脏器在夜视仪中并没有血应有的颜色,不过仍旧令人毛骨悚然。
司机没救了。
他没受过军事训练,只是一名选举委员会的雇员,车子撞停后,他还没来得及回过神踩油门逃离就被武装分子直接一通乱扫打成了筛子。
“搭把手,把他抬下去!”
老兵侯军虽然生理上的反应不比李正少,可多年的军旅经历已经让他有足够的定力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血腥画面。
李正总算回过神来。
自己是军人。
就算多么恶心,这也是自己的职责。
他抓住司机的双肩,侯军将司机的双脚从方向盘下拉出,俩人将司机搬到路边平放下来。
随队的卫生员飞快跑过来,不过只是简单检查了一下,旋即摇头。
“没救了。”
这是个毫无疑义的判断。
现在,司机已经没有抢救的意义,只能等后续的运尸车过来,将他包进尸代,运到太平间里放起来。
那天晚上,除了司机之外,运票车上还有一名政府雇员死亡。
运票车是攻击的重点,车身上的弹孔最多,几乎是停下来之后就被集火,武装分子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好在票箱是放在车尾,居然在交火中并无损伤,又很快被护送的桑迪小队抢到了路边,放在土沟里,总算没有被毁。
桑迪中尉本人脚上中了一枪,幸亏没有击中动脉血管,也没有打断他的骨头,不过肌肉组织受到了严重损伤,估计要躺一个月才能恢复。
李正和队友们将他台上折叠担架,装进了装甲车里,朝着城中的医院飞驰而去。
路上,大约开出几公里外,步战车驾驶员看到了路边熊熊燃烧的武装组织的皮卡车,那几辆皮卡被法外的“海豚”多用途直升机悬挂的武器打成了废铁。
几具武装分子的尸体倒卧在路边,还有一些没死的被缴了械,抱着头跪在路边。
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法军在路边戒严,其中几人拦住了车队,检查了一番证件,确认是un的人,这才放行。
李正坐在车里,默默看着这一切。
他忽然有些恍忽。
有了些不真实的感觉。
这里战火纷飞,近在迟尺,仿佛有是那么遥远。
这里不是自己的国家,和自己那个安定祥和的中国仿佛一个天上,一个在十八层地狱里。
这里的人民,过的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桑迪到了医院就被送进了手术室,他对这次中国维和部队的出手相救感激不尽,到了医院被推进去的时候,那双手一会儿抓抓这个中国士兵的手,一会儿抓抓那个的手,谢谢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至少,自己那两个老婆不用当寡妇了。
忙到夜里十一点多,李正和其他快反排的兄弟们才回到了营区。
营区的自来水系统已经接上,但水质真的不敢恭维,有时候拧开龙头全是黄滚滚的一条水柱喷出,就跟泥浆里抽出来的差不多。
当然,也有干净的时候,所以工兵连的兄弟们架了个储水罐,水干净的时候先储满,即便如此,为了避免喝了这些不知道到底干不干净的水引发某些病症,还装了个过滤器。
干净的水是用来做饭的,没经过处理的水是直接用来洗澡洗脸的。
听吉博中尉说,他们还没那么讲究,h国那些维和官兵们刚来的时候喝了几天这里的水,然后拉稀拉倒了一大片,后来只要入口的水都是和这里的商家订购的桶装水。
在刚搭建好的简易淋浴间里,李正站在花洒头下,让水从头顶倾斜而下,将自己笼罩在水帘之中。
今晚运气不错,水不是黄色的。
水从头顶落下,沿着身体一直向下,脚下冲刷出一条但红色的水流。
那是别人的血。
至于是谁的,李正已经没兴趣去慢慢分析。
他一遍遍地刷肥皂,连手指甲都洗了个透彻。
今晚对于他来讲,是人生的某个历程的终点,也似乎是另一个历程的起点。
经过了这个不安静的夜晚,一切仿佛没变,一切仿佛都变了。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简易的集装箱房间里,谁都没说话。
平时喜欢临睡前吹水几分钟的魏胖子,此刻也安静得如同如同一头不懂发出声音的蜗牛。
良久,不知道是谁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叹了口气。
然后杨辉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身边被枪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