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晖边走边抱怨,眼见秦放鹤的眼神越来越冷,他面上戏谑的笑渐渐淡去。
最终,当他停在秦放鹤跟前时,眼底的笑意已完全消散了。
看着赵沛离去的方向,他嗤笑出声,“天真。”
再转头看秦放鹤时,金晖挑挑眉稍,半是玩笑半认真道:“秦侍读该不会真想灭口吧?”
秦放鹤懒得搭理,抬腿往翰林院走去。
呦,没否认!
好重的杀气。
金晖不紧不慢跟在旁边,抄着袖子懒散散道:“程璧么,废了就废了,我可不是他……”
秦放鹤抽空瞥了他一眼,认真道:“你确实很麻烦。”
这厮为人谨慎,很少在外留把柄,况且又是金汝为最疼爱的儿L子,如果真的对他下手,金汝为要疯。
说老实话,秦放鹤不怕心思缜密的对手,因为越缜密,就意味着越有迹可循、有的放矢。他唯独头疼疯子,因为疯子不讲逻辑,他们的行为完全无法以常理揣测。
而且现在翰林院中大多数人都与自己交好,过犹不及,有时太过融洽的氛围和空气,反而是掌权者不喜欢的。
此次天元帝派隋青竹南下,既是制衡二师伯,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警示?
所以于公于私,金晖这个天然对立者都要留着,好好留着。
金晖啧了声,难得正色道:“你那慕白兄不解风情,我就不同了。子归兄,你我虽立场不同,可唯独在这件事上,放眼整个翰林院,你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如我一般的知己……”
他非但觉得秦放鹤的提议很好,甚至还有些过分仁慈了。
光打败了有什么用呢?正如他方才所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且不说外族,就是大禄朝偏远地区的百姓,不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对付刁民,就该有对付刁民的态度,那样低贱的血脉,就不该延续下去。
若照金晖来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必在乎什么仁义之名?都是骗傻子的。
历史皆由胜者书写,成王败寇,等打赢了,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后人所看到的,都是美谈。
“……高丽、倭国,还有什么南洋人,哼,不过一丘之貉,做奴隶都不配,不如斩草除根……”迎着朦胧的日光,金晖轻描淡写道。
他的名字分明光芒璀璨,温暖至极,可说出的话,简直比千年寒潭还要冷彻骨髓。
说话间到了翰林院门口,秦放鹤漠然道:“你我非一路人,倒也不必强求。”
说完,率先进了屋子。
因与朋友有分歧而转投敌人什么的,如此愚蠢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金晖在后面啧了声,似乎有些遗憾,秦放鹤听到了,但没有回头。
他并不意外金晖这番言论,因为此人就是最典型最激进的封建等级制度拥护者。
说得不好听一点,金晖连大禄朝自己的百姓都没放在眼中,视为草芥,又怎么可
能怜悯别国?
给他个机会,他是真的会屠城。
一连数日阴天,带得赵沛心中越发烦闷,十月二十休沐时,便去城外纵马散心。
返程时意外遇到孔姿清要进城,二人也有日子没见,便凑做一堆。
下雪了,倒不是鹅毛那样的,而是细小的冰晶颗粒,落在地上噼啪作响,冰雹也似。
孔姿清招呼赵沛上了马车,端出两样细茶果,亲手煮茶与他吃,“我观你眉宇间似有郁色,可有什么要说的?”
孔姿清出身优越,也不讨厌享受,出行的马车都很宽大,上面坐卧皆可,一溜儿L固定的小抽屉里也装满了他喜欢吃的茶果点心。如今只是往返于两处住宅之间的短短一两个时辰,也必要煮一壶热茶来吃。
赵沛对着铜扣内的火盆搓搓手,卸去寒意,同时在心中揣度着用词。
他不大确定孔姿清是否知道海战由来,迟疑再三,试探着说:“高丽那边,子归……”
孔姿清抬眸扫了他一眼,瞬间了然,将热腾腾的茶水推到他面前,“你们吵架了?”
一听这话,赵沛就知道他知道,倒是松了口气,不过马上又郁闷起来。
倒也是,他二人都是章县人士,据说子归十岁时就认识了,一度同吃同住同行,一起度过了迄今为止近半的人生,彼此间的信任和了解,自然远超自己……
他将茶杯捏在掌心,感受着烫意游走全身,盯着微微晃动的水面,有些出神,“说是吵架,也不尽然,只……”
政见不合罢了。
“你不同意对外用兵?”
孔姿清淡淡道,虽是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太了解赵沛了。
“你同意?”赵沛喝茶的动作僵在半空中,因为过度惊讶,语调都变了。
你可是鲁东孔氏后人啊!
前几日朝堂之上的反对声,可都是你家祖先的言辞!
“孔圣人昔日游走各方,你以为凭的是什么?”似看出他心中所想,孔姿清忽然来了一句。
所谓跟人讲道理,需得先让对方安静下来,单靠一张嘴皮子就成的么?
赵沛:“……”
这倒是真的。
就连他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