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玉米吗?
不不不,冷静,先冷静!
哥伦布还没发现新大陆,跟玉米相似的植株还有许多,况且后世常见的作物都经过无数次精选育种,外貌大改也说不定!
秦放鹤用力闭了闭眼,转身问周幼青,“这三株作物的种子还有吗?是什么模样?”
“没了。”周幼青摇头,“那袋子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捡拾数日,类似的这种种子只得五颗,市舶司那边也都不晓得种子已经剥出来多久,我们唯恐多等一年没了气力,便分水土、时节育种,最终只活了这三株。”
见秦放鹤有些失望,周幼青又说:“不过下地之前,我们都做过记录。”
真可谓大悲大喜,秦放鹤几乎跳起来,啼笑皆非,“这么重要的事您倒是先说啊!”
心疾都要犯了。
周幼青大笑,亲自去翻了册子出来,按照田垄编号挨着找,“哦,在这里,黄豆大小,质地坚硬,光滑,似黄似白……”
那册子上非但以文字记录,甚至还有彩色图画,每一粒都标注尺寸、状态,力求写实写真。
秦放鹤一眼看过去就笑了,“是了是了,没错了!”
虽然个头偏小,颜色也不完全相同,但皮膜、胚芽俱在,分明就是玉米粒的样子嘛!
“这么说,你果然认识?”周幼青喜出望外。
这个可怎么说呢?
秦放鹤想了想,决定耍赖,“说来话长,如今鸡蛋在了,大人何必追求母鸡的出处呢?”
周幼青一怔,跟着笑了,“也罢。”
人都有秘密,正如他所言,只要粮食是好的,谁还在意怎么来的呢?
玉米,似玉非玉,似米非米,名字颇有意趣,倒也妥帖。
不过出于爱好和职业素养,周幼青还是向秦放鹤仔细询问了该种作物的特性和喜好。
“什么,此物竟十分高产么?”
“是啊,”秦放鹤颇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意,指着那三株还非常细小的绿苗苗说,“好生侍弄,亩产绝对超过当下的麦子和水稻。且内中的瓤和秸秆都能烧,对了,那秸秆和籽实还能喂牛喂牲口呢。”
周幼青听得满眼放光,不禁感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那里的老百姓真是有福气。”
说到来处,秦放鹤也是不解,美洲封闭……
不不不,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不对。
所谓的封闭,从来就只针对于人类,但是飓风、潮汐,那些候鸟和足以跨洋遨游的海洋巨兽,它们一直畅行无阻啊。
“北雁南飞,大人也知有候鸟吧?”秦放鹤越想越兴奋。
周幼青熟知农事,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子归是说,这些种子是外地的鸟儿带去什么法兰西的?”
飞禽走兽经常会偷吃粮果,这本是自然之理,而天下也有许多作物都是靠它们的粪便开枝散叶的。
“不错,除此之外,我暂时想
不出别的可能。”秦放鹤用力吐了口气,笑道。
这就是大自然的神奇之处,它让许多生灵看似毫无关联,却又彼此联系,多么神奇。
这是一场大自然孕育的奇迹,需要非常非常多的巧合。
首先鸟类肠道很短,都是边飞边拉,所以必须确保这只鸟迁徙之前刚吃了健康完整的上好玉米粒,然后它在飞行途中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没有排泄,或者说没有完全排泄。
不过这种可能性比较小,最大的可能应该是排泄到了自己或同类身上,种子得以保全。
在候鸟成功将玉米种子带到欧洲大陆后,落地点又有足够肥沃的土壤,足够多的阳光和雨露,让那寥寥几粒,甚至硕果仅存的一粒玉米种子能够顺利萌芽、扎根、成长、授粉、孕育。
而在此过程中,玉米苗也非常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野兽和人类的侵害,得以幸存、结果。
然后又在结果之后,这孤零零的小玉米棒子终于被人类发现,并当做种子采集,之后兜兜转转,赶在种子死亡之前,又顺利地到了大禄船队收集种子的人手中……
最后,它们成功在全然陌生的土壤上生根,发芽,在异国他乡长大。
中间这么多环节,但凡有一点差错,都不会有现在的意外之喜。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自然、动物和人类跨越了国界,携手天空、陆地和海洋共同孕育的生命奇迹。
何其震撼,又何其浪漫!
倘或足够幸运,这场浪漫或许会助力盛世!
听着秦放鹤的描述,周幼青的表情中充满震撼,久久回不过神,“你的意思是有一种鸟,跨越了千里万里、茫茫大海,将故乡的种子带去了,去了很远的地方?”
秦放鹤点头,“很远,或许比从琼州到辽宁,从云南到倭国还要远。”
周幼青张了张嘴,感受着腔子里迅速弥漫起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和震撼。
这些情绪不断发酵、聚集,最终堆积到喉间,化作一声长叹,“这可真是……神迹。”
此时再看那几株叫玉米的其貌不扬的小苗,周幼青顿时大为改观。
这可是遥远的异国来客呀!
秦放鹤深有同感,又不禁发散思维,可能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