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的玉米棒子证明能吃之后,第二年的周幼青就全部留种,但即便如此,也因为基数太小,没有太多。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太子庄子上象征性地种了几株,秦放鹤名下的庄子种一半,农研所留一部分,孔家名下有一点,然后就没了。
刚好四家地形地势不尽相同,周围的果木植株也不同,可以顺带研究下不同环境对该版本玉米的影响。
每逢休沐,秦放鹤就干脆带着家人去庄子上住,偷得浮生半日闲,也可随时保持警惕。
阿嫖八岁了,正是野的年纪,在城内尚且收敛着,一出城就成了脱缰野马,整日田间地头带着弟弟乱蹿。
天气好时,干脆不穿鞋,扑蝴蝶、捉蟋蟀、捕蝉、淋雨,姐弟俩什么都干,眨眼工夫就浑身泥汗,脏得野猪崽似的。
可他们快乐极了!
汪淙还特意寻了一条细犬给阿嫖,小姑娘高兴坏了,每次骑马必要带犬随行,威风凛凛。
有时候,秦放鹤也会拉阿芙下水,亲手洗面筋,顶着夏日大日头粘知了,晒得脸上红且黑。又半夜不睡觉,带着老婆孩子捉知了猴。
捉了马上烤着吃,不用什么调料,只需要撒一点盐巴就很香。
知了身上瘦肉多,又香又筋道,只是模样可怕,阿芙一开始并不敢下嘴。
奈何丈夫和儿女吃得满嘴黑灰,美得不得了,她捏着鼻子试了一回,也爱上了。
期间母亲赵夫人来过几回,第一次看到曾经端庄典雅的女儿抓着半截知了猴的身子,牙齿里都是黑乎乎的肉,顿时目瞪口呆,震惊得几乎昏死过去。
小孩子表达喜欢的方式很简单也很直接,具体体现在阿姚身上,就是亲手剥了知了肉喂外祖母。
赵夫人见了,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几层,但架不住小外孙盛情难却,只得含泪咽了。
有时候董春和汪扶风等师门众人得闲,也过来凑趣,看稀罕似的瞅那些高大的玉米林。
好啊,能吃饱肚子好啊!
“利于江山社稷的事,也未必人人欢喜。”董春看着随风摇曳的玉米林,欣慰之余,也不忘提醒秦放鹤保持警惕。
当日周幼青第一次在大朝会上公开玉米的存在,那些反对的朝臣,真的只是觉得他夸大其词吗?
非也!
“是,我也这样想的,”秦放鹤说,“所以提前向陛下请了禁军,几家都安排了日夜巡查。”
也确实抓到了几波形迹可疑的人,有海外的,也有本地的。
海外的探子自然是怕大禄朝万一解决了卡脖子的粮食问题,人口激增,对周边国家造成威胁。
至于国内的么,说不得就是不愿看到董门再刷功劳,蓄意破坏。
相较前者,后者将个人恩怨凌驾于国家兴旺之上,尤为可恨。
至于审讯结果么,大多没什么实质性收获,借口无一不是走错了、好奇。
董春自然知道秦放鹤素
来谨慎,但当长辈的,就是忍不住操心。
汪扶风笑嘻嘻道:“你说此物未成熟时也好吃?当真么?”
“自然是真的,”秦放鹤失笑,“水煮就很好吃,若是剥下粒来用酥油烘烤,更添香醇……”
说得他都馋了。
庄稼虽然种在自己庄子上,但完全国有,尤其玉米结了棒子之后,更有专人天天统计数目,但凡少一个,都要彻查原因,非常严格。
前两年不舍得吃,今年玉米数量虽然仍不算太多,但已然解决了种子危机,想来天元帝和太子应该也很乐意尝尝。
到时候先上供,他就可以光明正大自己做了吃啦!
中间汪淙和胡立宗好奇心过于旺盛,大热天钻玉米地研究,结果险些迷失方向,好不容易钻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纱衣都被玉米叶子割烂了,头脸脖子上也全是红道子,又红又肿,痒了好几天。
这不算什么,负责计数的两个内侍见状,吓得魂儿都要飞了,等人一出来,慌忙从头开始查,发现玉米棒子一根没少后,当场瘫软在地。
然后胡立宗和汪淙就被董春亲口骂了一顿,诸如“混账!”“糊涂!那里也是能玩的地方?”类似的话灌了几耳朵。
庄子上的玉米地,就这么在一大家人的陪伴和期待中慢慢长大。
不过阿嫖一直很不理解,“爹,既然要给老百姓种,何不直接分种子与他们?让他们自己一年年折腾,也不用咱们这么费事。”
“因为上赶着不成买卖呀!”秦放鹤笑道。
原本周幼青确实打算直接推广的,但试探着问了周边几个民户后,普遍热情不是很高。
就是那种“如果朝廷真的非让俺们种,那也只能种”的心态。
“明明是好事啊,为啥?”阿姚继承了姐姐儿时玩过的木头刀,一边挥舞一边不解。
两个原因:不了解,穷。
越穷的人越小心、越固执,越不愿意接受新事物,因为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抵御风险的能力。
种麦子,哪怕收成不高,好歹饿不死,但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玉米,宣扬一亩地竟然能到两百斤?在他们看来,丝毫不亚于天方夜谭。
官老爷们治国倒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