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他最先迎来的将会是以天元帝为首的统治阶层的血腥镇压!而非什么美好的人类文明大跨越。
无论现在他们这群人享受了多么崇高的地位和待遇,当内部矛盾激化,所有人的立场、阵营都会瞬间颠倒,现有的一切都会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秦放鹤本人也好,工研所也好,甚至是已经实际应用的蒸汽机车,都可能在一夜之间,彻底从大禄史书上抹去。
他们的所有努力,当下的一切成果,都将不复存在。
秦放鹤赌不起,任何人都赌不起。
汪家父子听懂了,阿嫖也听懂了,空前的寒意自心底深处蔓延,她的瞳孔剧烈震荡,毛发悚立,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有生以来头一次,她在父亲的帮助下,亲手剥开了层层叠叠的遮羞布,真正窥见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这种一类人打压另一类人的本质!
何其可怕!
但又,何其荒诞,何其愚昧!
刹那间,室内一片死寂,犹如荒坟野冢,寒意彻骨。
今天听到的一切,都颠覆了高程的认知,短时间内接收到的信息太多,让他的头脑甚至有瞬间空白。
本能让他将这些讯息暂时压缩,封存,然后茫茫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蒸汽机,不可推广。
至少是目前,不可推广。
他不禁有些沮丧,“可这么一来,不是白费功夫了么?”
花费大量精力研究的好东西却不能用
,跟没有有何分别?
“不会的,”秦放鹤用力吐了口气,语气十分笃定,“总有一天,会需要的,朝廷会需要的。”
现在的大禄朝廷,其实早就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封建王朝了,它开眼看了世界,从经济到政治,都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
不用太久,只要大禄能够对内维持几十年的和平,二十年,不,甚至可能只需要十年,人口也好,粮食产量也罢,都会迎来一个新的节点:爆炸式激增的节点。
待到那时,现有的生产力水平必然会落后实际需求,那么统治者便会主动寻求解决之道,主动渴求变化。
所以他们需要等待,等待那个由上而下主动提出需求,主动进行推广的时机。
只有这样,矛盾中心和风眼才不会落在他们身上。
届时他们做的一切,才是真正的顺势而为,顺历史发展大势而为,才能有胜利的可能。
而当由上而下的变革惠及整个王朝,新风吹入无数阶层的每个角落,自然而然地会诞生新的需求和渴望……
可能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但这无疑是秦放鹤所能找出的成功率最高,牺牲率最低的一条路了。
得到意料之外却想要的答案,高程率先离去。
至于他稍后会跟卢实怎么解释,秦放鹤并不担心,因为卢实那个人对危险的敏锐度、趋利避害的灵活度,远超高程。
汪家父子也顺势告辞。
临走前,汪扶风还意味深长道:“你自己想得明白,我和你师公、师伯也就放心了。”
原本他今日过来,就是怕这小子得意时马失前蹄,树大招风,一时热血上头再折腾出什么新花样,所以才想敲打敲打。
可如今看来,秦子归还是当日那个秦子归,比任何人都懂得分寸。
他亲眼见了,亲耳听了,也就放心了。
秦放鹤笑笑,向他行了一礼,“让您和师公、师伯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汪扶风拍拍他的肩膀,又看了正在一旁说话的阿嫖和汪淙一眼,微微压低声音,“既然看得清楚,日后阿嫖……你心里也要有数才好。”
有其父必有其女,秦子归就不是循规蹈矩之辈,阿嫖深得其真传,也绝非寻常女郎。
她想走的这条路,太难了,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是,我晓得。”秦放鹤送他们出去,阿嫖也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目送汪扶风和汪淙离去,秦放鹤问:“怎么样,怕了吗?”
阿嫖犹豫了下,还是老实承认,“有一点。”
直到今天,她才终于明白自己要对抗的是谁,是何等庞然大物。
不是某个人,甚至不是某些人,而是利益共同体,整座王朝。
她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小姑娘,难免会怀疑究竟能不能成功,但……越难,才越值得挑战,不是吗?
或许来日纵然试了,也没办法得到想要的结果;但如果不试,那就真的一点儿L希望都没了。
秦放鹤就笑了,转过身来摸摸她的脑瓜,“知道怕就好。“
人只有知道害怕,才会谨慎,只有谨慎,才不会踏错。
怕,这很正常,不光阿嫖怕,秦放鹤自己也怕。
现在的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前途命运,稍有不慎,粉身碎骨尚不足以形容。
他要对得起自己,也要对得起那些对他交付了全部信任乃至身家性命的人。
所以他很怕。
但正因为怕,才让他如此谨慎,才让他敢支持女儿L走这条路。
只要循序渐进,不提前激化矛盾,那么阿嫖就只是个例,所有人都知道纵然对她破例施恩,民间女郎们也无法群起效仿,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