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轿子之后,秦放鹤打开食盒数了数,共有蜜橘十八只,就先去给董春送了八只,汪扶风和姜夫人处送了六只,剩下四只自己带回去。
蜜橘递进来时,董春刚起,正净面,闻言睁开眼,看了看那八只橙红色滴溜圆的蜜橘。
嗯,确实是贡品没错。
“人呢?”
管家回道:“走了,说估摸着您这会儿刚起,忙着呢,就不进来烦您了。”
董春哼了声,“算他乖觉。”
瞧这个光景,大约是昨夜留在宫中了,也不知陛下同他说了什么。
送蜜橘事小,实为传递讯号:陛下未曾恼我,董门暂时安全。
原本阿芙母女以为今日又见不到秦放鹤了,不曾想正叫厨房摆饭,就听外头有人欢欢喜喜来报,“老爷回来了,还带了御赐之物!”
赵夫人难掩喜色,握着女儿的手道:“这是得了圣心啦。”
阿芙莞尔一笑,“也不是头回,前儿还得过狐裘呢,我也看了,实在是好。”
赵夫人闻言,不禁骇然,“竟有此事?”
这才点了翰林多久呢,竟就赐过两回?
且不论东西贵贱,光是这份圣宠,就叫人眼红。
说话间,秦放鹤风尘仆仆回来,见赵夫人在,也不意外。
他先问了好,去了斗篷,往暖炉上烘了烘手,才亲自取了食盒摆上,“陛下赏的,我先给师公和师父那边送了,所剩不多。”
赵夫人亲眼看了他一系列动作,暗自点头,确实细心。
阿芙笑道:“陛下恩典,自然先该他们。”
娘儿俩对着那四只蜜橘赞了又赞,十分欣喜模样,中间赵夫人轻轻碰了碰女儿,朝秦放鹤努努嘴儿。
秦放鹤已从旁边白露等人面上满溢的喜色中猜到结果,只佯作不知,待阿芙低声说了,才大笑起来,“原来是这等喜事,阿芙,真是谢谢你。”
所谓惊喜,听的人喜欢,说的人也喜欢,尤其听的人表现出的那种意外的反应,才是说的人最期待的。
阿芙心中快活,奈何母亲还在,便不好似平时那般随意,只嗔怪道:“谢我作甚?”
秦放鹤正色道:“我曾听人说过,有孕实在辛苦,你甘心为我生儿育女,难道当不起这一谢?”
赵夫人见了,十分欣慰,适时出言道:“你们夫妻和睦,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听了便欢喜。”
作势叫女儿不可恃宠而骄,又引得秦放鹤说了几句,这才罢了。
为人妻者,少不得要经受产育之苦,便是往鬼门关上过一遭,若丈夫冷心冷面,女人心里得多难受呀!
秦放鹤对赵夫人说:“这些事上头,我虽略听得一点皮毛,终究是个外行,凡事还要您指点才好。”
他倒是知道不少现代理论,奈何眼下没有实物和先例可以支撑,只好当个副手。
赵夫人当仁不让点头,“这个自然,阿芙初次有孕,
也没个章程(),身边几个丫头也不通人事?[((),不得用,只一个乳母如何能行?改日我便打发两个得力的婆子来照看,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也都做个册子来……”
现下虽不到两个月,但好产婆、乳母难求,也该提前预备起来,省的到时候同人撞期,一时难抓取。
秦放鹤再三谢过,又问了许多注意事项,用心记下。
阿芙也认真听了,不免紧张。
秦放鹤便捏捏她的手,“莫怕。”
之前他便有意带着阿芙玩,又骑马锻炼,如今年岁够了,身子骨也好,风险几乎降到最低。
孕后本就心思敏感,阿芙又是头一回,难免慌乱,这会儿见母亲和丈夫都用心,果然平静许多。
三人一并用过早饭,听说秦放鹤不用赶回去,阿芙母女又念佛谢恩。
赵夫人就道:“可见是陛下器重你,这般体恤。”
连夜议事的旧例不是没有,大多苦熬着,谁还管你怎样呢?
陛下却连这点小事都考虑到,可见是对姑爷真的上了心。
秦放鹤顺着说了,又听赵夫人笑道:“说起来,我这里还有一桩事要烦你,你可不许推脱。”
秦放鹤就笑了,“您说得哪里话,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说什么烦不烦的,叫人听见,我成什么人了?”
赵夫人跟着笑了一场,阿芙主动开口道:“是阿芷的婚事,如今她也快十七岁了,早年家里人便与她相看了几户人家,都不中用,如今倒是听说一个举人,学问不错,难得才二十一岁……”
宋氏门槛本就高,又出了秦放鹤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婿,标准越发起来了,故而每每赵夫人和宋伦挑女婿时,就忍不住拿秦放鹤再三对比,要么年岁太大,要么学问不济,要么样貌不成……
毕竟如今他们也算与董阁老有了点瓜葛,朝堂上的因素也要考虑,次女的婚事,自然慎而又慎。
只是这么一来,实在难挑。
也就是今年年中吧,宋伦在太学发现了一个举人,乃是当地解元,才二十一岁,听说家中略有薄产,尚未婚配,就上了心。
他明里暗里试过几回,觉得学问么,着实不错,就是政治头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