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琴不禁惊了,明湛竟有那么大的面子? 仅凭一张二指宽的条子,就能够叫动活死堂的大供奉来,圆她的学医梦…… 震惊之余,秦琴也没有忘记了礼数,当即款款而跪,对百里翩全了拜师的礼数。 就这样,秦琴的学医梦,顺利得不像话地开始了。 拜师过后,她转而让百里翩上座:“师父请上座。” 她自己执弟子礼,恭立一旁。 百里翩见她礼数周全,十分有好感,不禁微笑:“好。为师就先考考你——你可曾念书么?认得多少字?念了什么书?画画女红,又懂多少?” 秦琴就知道,百里翩是在考察自己的底细了。既要学医,自然要识字,可为什么要问她画画和女红,就有些整不会。 她垂眸微笑道:“弟子曾经念过几年书,认得多少字倒是没有数过……反正,看一般的书没有问题。画画,略懂。女红,也是略懂。” 百里翩就不太懂了,眼底闪过疑惑:“画画略懂,是怎样懂法?” “我会看山川地形图。”秦琴老老实实地说,“但要讲究构图意境什么的,就不懂了。” 百里翩捋须点头,又问:“那,女红呢?” 秦琴想了一想,把自己的手帕拿出来,给百里翩看:“这是我最好的针线,没有之一。” 垂眸看了一眼那绣了个大鸭蛋的帕子,百里翩一口茶水没忍住,直接呛了起来:“咳咳咳……” 秦琴就把帕子收走了,笑而不语。 百里翩问:“那把《大学》背一段来听听?” 秦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呃……” 卡壳。 百里翩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直摇头:“不乐观,不乐观。” 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他并不满意自己,秦琴思忖了一下,道:“我念书是跟我爹学的,其余多的,也就是平日里七拼八凑。没有正经上过学堂那种……但是,我的认字量和理解能力,绝对超过旁人。如果师父不相信的话,大可以随便拿一本书,考考我。” 抬眼看了看满满当当的书房,百里翩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问:“这些书,不是明大人的?” 秦琴含笑摇头:“不。这是我的屋子。我家相公用的书房在另外的地方。” 百里翩眼神顿时变得深沉。 俗话说,一个瘦子看食谱也像在看名著,一个胖子凝神思考也像在琢磨午饭。 不过……百里翩还是用很敏捷的动作,抽出了书架上一本《营造法式》,随意翻开一页,递给秦琴:“那你讲讲,这三页纸说了什么?” 这是讲述斗拱诀窍的,秦琴略扫了两眼,胸有成竹地道:“斗拱之法,归纳为二。其一在‘斗’,其二在‘拱’,诸般法门,在此而起……” 深入浅出,娓娓道来,不过用了一刻钟时间,把三页纸的内容归纳总结且讲得明明白白的。 百里翩的眼神,就又有了变化。他随手一抽,在书架上又抽出一本,这是一本魏文帝所做的《论文》,也是随意一页:“这一页呢?” 秦琴垂眸一看,说:“‘常人贵远贱近,向声背实,又患闇于自见,谓己为贤。’这一段,说的是寻常的一般人重古而薄今,尚虚而轻实,又看不清自己,觉得自己老子天下第一。‘夫文本同而末异。’说的是,文章的本质是共同的,但具体表现形式又是不同的……” 她说“老子天下第一”的时候,百里翩忍不住莞尔,但是到了后面,越听她讲,越是凝重。 从书架上抽出第三本书,百里翩眼睛是发直的:“来,讲一讲这个?” 同样地垂眸一看,秦琴噗嗤笑出了声:“你确定么?这可是《搜神记》,讲鬼故事的哦?” 百里翩抖了抖,身上肥肉阵阵起伏波浪一般,“不用了,不用了!” 把书放回原位,百里翩那神情是严肃认真多了。他呷了一口早就凉掉了茶水,说:“你天分之高,世所罕有。实不相瞒,我一辈子,也就收了两个徒弟。原本不欲正式收你为徒,只情面难却,指点一二,带你入门即可。” “但是如今……人才难得。我再藏着掖着,倒是我浪费了人才。所以,你这声师父,也就不让你白喊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人皮面具来,“学医之道,讲究‘望闻问切’。这张面具,名叫‘有容’。乃是活死堂祖师爷用秘法制作而成,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呈现出微妙变化。你把这张面具拿去,什么时候,能够准确无误地从面具上辨别出不同的症状来,那就算是入了门了。我再教你别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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