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屉汤包,一碟肴肉,一份烫不,来份煮干丝,再来个蒸饺。” 一旁几个正在抽烟喝茶的客人听了,嬉笑着问道:“陈牙婆,你发财了?” “哪有,昨天带个北地的富商去几家看瘦马,一天下来跑断腿。还好人家老爷看我辛苦,多赏了几吊钱罢了。” “难怪了,我说今天不吃烫干丝,改鸡汤煮干丝了呢。” “挣个辛苦钱罢了。” 贾旺一听就明白了,他和陈牙婆忙活的都是一件事,看来竞争者不少啊!他急忙将手里的烟屁猛嘬两口,随即扔在地上。起身叫过伙计会了帐,转身从茶肆侧门出去了。 “那不是贾二吗?”陈牙婆等外卖的功夫,看到了贾旺的背影。她知道对方也在帮着那几个北地富商买瘦马。这种事属于“脚快有脚慢无”的生意,张罗半天最后没挣到钱的有的是。想到这里,陈牙婆冲着跑堂急忙喊道:“好了没有?你快点啊!” 拱辰门外的宅子里,赵新正在和沈敬丹谈事。这位沈老板一大清早就跑上门来,肯定有急事。 “赵东家,您可要救救我!” “沈老板,出了什么事?能帮到的我一定尽力。” “唉~!”沈敬丹长叹一声,跟赵新说了事情原委。 盐商汪家又逼上门了。这回那个汪老爷不再要阿全了,而是盯上了卷烟生意和沈敬丹的小女儿阿玉。 这位汪老爷名叫汪敬陇,自从巴结上和珅的管家刘全,他一把就孝敬了对方五万两银子。除此以外,他还向和珅孝敬了一批礼物,用于乾隆的万寿节贺礼。 鉴于汪老爷如此懂事,前一阵刘全来扬州的时候,很给面子的帮着对方站了一次台;话里话外间表示出汪敬陇是和中堂的人。这一下,汪老爷更抖了! 前些日子他听说沈敬丹回来了,一直就想找机会收拾他。可巧前天沈敬丹的小女儿阿玉带着侍女去法海寺上香,正好被汪老爷撞上了,结果惊为天人。 大女儿我要不到,小女儿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了。手下人于是伪造了一份两万两的欠条,昨晚便找上沈敬丹一番威胁;如果不同意的话,就要去甘泉县县衙告官。(清代的扬州城分属江都、甘泉两县管辖。旧城的西半边与新城的南半边归江都县,而旧城的东半边和新城的北半边归甘泉县。沈敬丹家在新城北边的东关街一带,归甘泉县治下。) 如今汪家成了和中堂的走狗,沈敬丹即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难以对付,所以一早就找赵新来了。 赵新听了,沉默了半晌。这事儿他不是不帮,而是考虑怎么帮。收拾一个盐商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眼下正在筹划瘦马的事,突然横生枝节,对后面行动的影响实在不好预料。 想到这里,赵新便问道:“沈老板,办个盐商实在不叫事。不过你家里怎么办?” “在下在衙门里也是有些关系的。只不过那汪家如今气势正旺,县衙上下也不敢得罪他。” 赵新起身在正堂里转了几圈,突然问道:“汪家很有钱吗?” 沈敬丹道:“虽然比不上‘布衣上交天子’的江家,但在运商里也是巨富了。” 赵新道:“运商?”沈敬丹见赵新不明白,随即做了一番解释。 清初盐法沿袭明制,但领取盐引须凭窝根(引商需向官府缴纳银粮以取得政府划给的一定范围的销售区,官府给予凭单,称为窝根。商人凭此对引地有永业权。) 而所谓的运商,就是没有窝根,要先向窝商租取窝根,缴付“窝价”后才能从事贩盐生意。而自康熙朝开始,清廷盐运使衙门便在运商中选择家道殷实、资本雄厚者指名为总商。之前说的江春便是如今最大的总商;除此人之外,黄家、马家、程家、鲍家都是总商。 赵新听完点了点头,继续问道:“眼下汪家的家里能有多少银子?” 沈敬丹一愣,答道:“这我可真不清楚,不过几十万两总是要有的。” 这年月扬州盐商的钱一般都不放家里,除了子孙银之外,大部分的资金都要拿出去放贷。每年百分之三十的高利贷收益多香啊! 乾隆三十七年,清王朝处于极盛时期的户部存银也不过七千八百余万两,可扬州一地上百家盐商的家产总计就超过八千万;连乾隆都会发出“盐商之财力伟哉”叹息! (历史上,正是因为清廷对扬州总商的极力压榨和不停的捐输,曾经每年伙食费高达三万两白银的江春,最终在乾隆五十四年于贫困潦倒中黯然辞世。) 赵新又低声问道:“沈老板,你说汪家会把银子藏在家里什么地方?” 沈敬丹看向赵新,颤声问道:“啊!赵东家赵大人,你这是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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