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北海军的军官们上课,只要入了军营,一样要每天出操。北海军里,不分职务高低,谁都躲不掉。而且,我们提倡的是‘官兵平等’,不能随意打骂羞辱。” 江藩的额头开始冒汗,右手下意识的伸向袖口。心说还平等?总兵官能和一个小卒子平等吗,这不古今奇闻吗! “我这么说吧,从我到最底层的士兵,只要进了军营,除去用于庆典的军礼服不太一样,”赵新看出了江藩的顾虑,他一指自己身上的作训服道:“吃、穿、用全都一样。就算是住,也不过是能有一间自己的宿舍而已,家丁、奴才一律没有!你江子屏要是打算进北海军,那就做好掉几层皮的准备。没有这个,就出不来一支天下无敌的军队!” “天下无敌?!”正用帕巾擦汗的江藩听了这话,不由睁大了眼睛,神情渐渐凝滞...... 等下午江藩去了图书馆,将赵新的话和自己的打算跟段玉裁三人一说,段老头立刻就炸了。 段玉裁一脸愤怒加上痛心疾首,握拳捶着桌子道:“万万不可!老夫一定要面见赵王,我辈读书人怎可与不肖小人为伍!” 他这话语出《吴子兵法》,上面说“故世之詈人者,曰黥卒,曰老兵,盖言其贱而可羞。然则募兵所得者,皆不肖之小人也。” “是啊,子屏,要不让容甫兄帮你跟赵王说说?”洪亮吉说完,拈须叹道:“于礼不合嘛!” 不怎么说话的刘台拱突然道:“礼?何人之礼?是南面之礼还是北海之礼?是儒家之礼还是荀管之礼?” “嗯?”段玉裁闻言一愣,冲刘台拱叫道:“端临,此言何意?礼还分南北不成?” 刘台拱一看段玉裁急了,劝道:“若膺公,咱们来北海这么多天了,所见所闻甚多,赵王的行事风格你还不明白吗?” 段玉裁问道:“哦?端临以为赵王是个什么风格?” 谷垸刘台拱缓缓道:“服军伍之服,挂武将之衔。临战之饥寒有备,战殁之家属有养。兵之死亡,亲吊之;兵之创伤,亲疗之。故将之尊贵,过于文臣;兵之自爱,过于齐民......” 这一次刘台拱破天荒的没有惜字如金,而是将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所想逐一摆到台面上来。他的想法是,江藩既然想融入北海镇,想效法马伏波和班定远,那就一定要融入北海军这个体系。 实际上他们这帮人还是想将儒家政治渗透进北海镇,但是无论民政还是军事,都不是他们所擅长的;至于学校体系,看看汪中这几年的成绩就知道,只能起到一小部分作用。 这里透露一个秘密,刘台拱的六世祖叫刘永澄,曾与顾宪成、高攀龙等人讲学于东林书院,官至兵部主事,妥妥的东林党骨干分子。要不是三十六岁就死了,没准还能名列《东林点将录》。 “......无论军政民政,北海械精艺多,条理繁细,即便是农事亦有诸多条法。以技抚民,以技养兵,强盛之由其在此矣。” 听完刘台拱的见解,洪亮吉拈须赞同道:“端临这话真如拨云见雾!某这些天也看了一些赵王论兵之语,其于兵者,好比人之有手足,无手足不可以为人,兵不可一日不备也。” 江藩冲刘台拱一揖到地道:“请端临兄教我。” 刘台拱四处打量了一下,看到周围几米之内再无旁人,于是一字一语道:“子屏若欲求将来之地位,须谨记十个字:经学治身心,兵学应世事。” 几个文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私下交流,在一个小时后就被整理成了文字,与载有音频文件的U盘一起被送到了赵新的书房里。 赵新一边听一边对照文字,时不时还“呵呵”笑两下。等看完后,他便将记录稿付之一炬,又将U盘彻底格式化。坐在他对面的徐寿南目光中虽然露出一丝诧异,但也什么都没说。 从乾隆四十八年被赵新收留,八岁的徐寿南一晃已经十四岁了。不过古人都是按虚岁算年纪,所以徐寿南已经算是“成童”,到了束发之年;按照旧时的规矩,都可以娶妻成家了。 对于解救自己兄弟,诛杀了蔡家父子,又娶了沈家姐姐的赵新,徐寿南除了“死心塌地”别无他想。他在去年结束了小学校的五年学习后,便毅然加入了北海镇的少年军校。这半年来除了上课训练,也开始帮着赵新处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赵新看着眼前的这个半大孩子,心里叹了口气。这些年沈璇待徐寿南和徐福南亦姐亦母,自从来了北海镇后,徐家兄弟就住进了沈家。赵新跟沈璇成亲后,兄弟俩便又跟着住到了新家。 赵新也是对兄弟俩关爱有加,视若亲人,没事就跟他们谈天说地。他手下最早的那批人里,除了盛海舟和片兵卫,其他人都没什么文化,好多桌面下的事一直没法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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