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危机。” “什么危机?” “传统士绅阶层瓦解。” “瓦解不是正合你意?我记得你说过公有体制下搞工业化,士绅是我们的天然敌人。” “这话我的确说过,不过事情得分两面讲。科举可不光是造就知识分子,而是造就士绅阶层。你想没想过,在学校普及到乡村之前,士绅阶层的突然消失意味着什么?” “什么?消灭地主阶级?” “是‘士农工商’四民社会的彻底瓦解,继而导致整个社会阶层重组,也会使农村社会急剧衰落。”赵新吸了口烟,缓缓喷出道:“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应对这样的局面。” “咱们不是搞土地改革么,农村会衰落?” “会。你别小看,在乡村行政体系建立并完善前,基层法令的传播和公共道德教育都要靠士绅。没了这些人,咱们的法律形同空文,大字不识的老百姓有几个能明白。再者,停了科举,传统文化还怎么传播?都考数理化了,《三字经》和《千字文》有谁愿意背?我承认儒家经典里有糟粕,推崇君权、父权、夫权,提倡愚忠、愚孝、愚节,可那是后人为了标榜皇权进行注解才造成的。泼脏水可以,总不能把孩子一块给泼了吧?” “老吴,我特么就不信了,凭什么西方那套东西就都是好的,我们传统文化都是错的!抛开自然科学不说,想想我们那个时代,才过了不到一百年,大家又回头寻找传统文化。到处开设国学班,从小孩到大人,这说明什么?说明四书五经这些儒家经典所蕴含的精神是合理的!可现在回头看,都特么假招子!那些所谓的‘国学高级总裁班’我都上过,教授的水平还不如人家黄承吉一个秀才呢。如今西方人还不敢侵略中国,民间变革的呼声也没有那么强,咱们和满清的斗争说白了还是肉烂在锅里。如果我们一上来就斩断科举,后果很可能比我们那个时代还要糟,真要到了那时,你我就成千古罪人了!” “有道理。”吴思宇点点头,感叹道:“休克疗法要不得。就算不为我们自己考虑,也得为下一代考虑。” 眼下的吴思宇跟以前不同了,儿子都有了,自然要为以后考虑。总不能老子打天下,二世而亡吧。他看向赵新,语气中没了调侃之意:“你选的这条路可不好走啊!好多事咱们连借鉴的都没有。” 赵新用力掐灭烟头道:“借用屈原一句话,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半个多小时后,赵新见到了汪中。他一上来就笑着道:“容甫先生,什么事还让您大老远的跑一趟?” 汪中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了黑龙江城,结果又枯坐着等了赵新两个小时,不免有些急躁,心里一不痛快,说话也就不客气了。 “不敢。赵王军政统管,万事缠身,汪某此番不告而来,殿下不见也是应该。” 嗬?赵新一听话里有情绪啊,他笑着给汪中重新沏了杯茶,恭恭敬敬的端到对方面前。赵新之所以这样做,于公,汪中是北海镇小学的副校长;于私,他跟自己有半师之谊,知道汪中性格上的缺点,人还是不错的。 看到赵新的态度,汪中也知道刚才话说的有些过了,起身接过茶,这才道:“汪某知道殿下军务繁忙,可如今开科举之事已经刻不容缓,仓山公和瓯北公那里等着回信呢。” 赵新问道:“那您看是开乡试呢还是开府试?” 汪中道:“府试怕是来不及了,乡试可以。” 两人所说的府试是考秀才中的一关。清代的科举资格考试被称为“童试”,一共有三关,县试、府试、院试。如果只过了头两关,就只能叫童生;三关都过了才能升级到生员,也就是秀才;院试要是没过,好吧,一年多后回见,还有场科试等着呢。 满清治下的“童试”一般在每年二月举行,县试连考五场。通过后到了四月就要进行府试,连考三场。到了院试就要由一省学政主持,考两场。之前说刘墉和焦循的师生关系,就是他在江苏学政任上主持院试,录取了后者。具体到乡试,虽然也是三年一次,不过因为一般是在八月举行,所以说时间来得及。 赵新想了想对汪中道:“我觉得不必非要秀才,童生要来也可以,分成两个考场就行。联络江南士林的事由您来统筹安排,我让情报局全力配合,有什么需要您可以直接找王长生。山东那里我会让孔绍安通知各地军管会,要参加的发船票,坐船来就好。咱们先估算一下人数,最晚要在五月底定下来,好让民政提前修建临时住所。”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咱们也没必要搞三年一试,每年都可以考。多给些机会嘛。” “汪某这次专程来面见殿下,还有一事,就是关于贡院。汪某以为,北海镇既然开科举,广纳天下人才,理应建一所自己的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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