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 “咯咯咯~~” 问话的班长看到这两人光抖索嘴唇不开口,于是再次提醒了一句:“乡里,唔在这里打渔,一会后面还有咁多船来,去靠岸的地方啦。我们走!” 话音刚落,冲锋舟的马达再次发出轰鸣,随后便劈波斩浪的向北急速而去,直到变成了一个芝麻大的黑点,脸色煞白的周阿大父子这才长出一口气。 “豆,佢是人还是鬼?” “叼你个衰儿!人鬼都分不出。佢是南面北海贼啦!赶紧闪!” 侦察队的这几条冲锋舟出现在北流江上,令沿途的村寨壮勇和把手汛塘的清军无不惊慌失措。关键是这玩意谁都没见过,光是马达轰鸣的声音就跟打雷似的,再加上最高时速60公里的船速,实在骇人听闻。 这几条船到了容县附近的江面后,有两条专门负责拦截北去的船,其他几条就在城外的江面上来回兜圈子,令闻讯来到城墙上的县令摸不着头脑,心说这是在干嘛? “太爷,要不要来一炮?”一名铺兵向县令请求着,脸上充满了不知死活跃跃欲试的神情。 在他身后不远的垛口处,架着一门两尺多长的铁炮,外表锈迹斑斑,炮身上有数道铁箍用以加固。这特么就是一门明代的虎蹲炮,之前一直都当信炮用。这玩意要能打中一里之外的冲锋舟,祖坟冒青烟都不行,得呼呼着大火! “把你手里那玩意放下!捏疯球了哇!”王县令一合手里的扇子,铁青着脸,气的连家乡话都喷出来了。 这位县令名叫王廷举,字献臣,出自山西榆次聂店王家,是有名的大财主。王家在明末清初时以经管土地和高利贷起家,如今开设的当铺遍及江南、关外、河南、山东、直隶等地,超过两百家,资产过千万。 王廷举在家排行老二,念了十几年书,连个秀才也考不上。可这位死活要过一把做官的瘾,于是只能花钱纳捐,最后走了和府管家刘全的门路,花了五万两白银来容县当了县令。 别嫌贵,这可是到任即补的实缺,无数人抢破头。容县别看地方小又穷,县令也是从七品官,问题是正牌子进士分发出去也就这职位,还不一定有实缺。 “都他妈鬼搁倒的玩意儿!不是说普天同庆吃月饼看大戏吗?居然搞这套蒙蔽本县!” 一旁的典史是梧州人,对王县令的山西土话听不大懂,眨巴眨巴眼,问道:“大人,咱们该如何应对?总不能看着北海贼攻城吧。” “不然,这几条船在江面上光转悠不靠岸,要打早打了。”王廷举打开扇子,用力的给自己扇了几下,叹口气道:“郁林府上千兵马都挡不住,咱容县就这百十号青壮管球用!” “那就这么看着?到时候胡知府会不会怪罪?” “怪罪?胡大人那里能不能熬过这一劫还不知道呢。” 别人不知道北海军的厉害,出身晋商的王廷举可是太清楚了。他此时已经打定主意,北海军只要攻城,立码举白旗投降,分分钟都不带犹豫的。反正这官是花钱捐来的,朝廷于他也没多大恩,他可不想跟北流县那个二愣子进士一般,搞的阖家上吊,何苦来哉。 城墙上的容县百姓不知道的是,正是县太爷的命令把他们救了。半个时辰后,当城墙上的众人看到上百条竹筏组成的船队蜿蜒而来,密密麻麻遮蔽了江面,全吓得脸色煞白,心说好险啊,得亏太爷没让开炮。 在出发前何喜文对魏超说过,容县守军如果不进攻不阻拦,就不用理会,为了一个小县城耽误时间不值得。 容县的军民们就这样趴在城头,有惊无险的看着会安营的船队通过了县城。至于王廷举王县令嘛,当他确信江面上的北海军船队没有攻城的意思,便匆匆回了县衙,叫来从山西家里带来的贴身家仆仔细嘱咐了一番,取出早已写好的降书,让对方夜里从南门缒绳出城,去北流县城联络投降事宜。 他已经看出来了,就冲刚才江上的那副架势,别说藤县了,梧州怕是也够呛。这大清的官以后怕是做不成了,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投降北海镇不丢人,如今晋商跟北海镇私下做生意的有好几家,什么茶叶、皮毛、人参、火柴、马灯、羊毛制品、黄豆等等,无不做的风生水起。像榆次车辋的常家、北洸的曹家、祁县的乔家、以及太谷的武家,这其中尤其以常家和武家做的最大,几乎垄断了长白山人参在北方的市场。 一天后,会安营的船队经过了北流江和皇华河的交汇处,从这里一直到藤县的六十里水道被称为“剑江”。这一带东有天堂岭和灵山,西临都榜岭和罗慢岭,山高林茂,水道被夹在群山中间。从岸边到半山腰都是雾气弥漫,水面上飞着密密麻麻的蚊虫,烦不胜烦。太阳在空中毫不留情的暴晒,让竹筏上的士兵汗流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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