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草在寒风中瑟瑟作响,就只剩战马嚼食豆料的声音与偶尔响起的传令应答。
沈贵生写的那封信非常管用,广宁城的驻军营长在下午两点收到信,三点就派出了由两个连组成的人马赶赴小黑山驿,还派了自己的副手带队。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部队没有进驻小黑山驿,而是在半路和孙元派出的一个班汇合后,下了驿道向西,在黄昏时分来到了医巫闾山东面隐蔽待机。
空地上,一座临时搭建的班用野战帐篷透过门帘的缝隙向外投射出柔和的光束,将黑暗驱散一空。帐篷内,带队的副营长在接到前方侦察兵发回的情报后,指着地图,向一众军官下达了行动命令。
“二连,你们从这里向东迂回,封锁村子东、北两个方向,控制住进出村的路口,一个人都不能放走。三连长,你们从西面和南面围上去,要堵住进山的路口,决不能让那帮家伙逃进医巫闾山里。你们到达指定位置完成部署,立刻向我报告。等信号弹升起,马上收缩包围圈。”
两名连长立正敬礼道:“是!”
副营长看了下手腕上的表,说道:“现在是8点07,8点20出发!你们时间不多了,快去准备吧!”
两名连长出去后,副营长又看向另一名帐篷内的中年军官,语气和蔼的道:“老张,小沈给营部的信里都说了,你是练家子出身,又跑过江湖,对这些邪门歪道可谓火眼金睛,等会儿咱们进场抓捕八卦教头目的事就靠你了。”
老张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抬手敬礼道:“是!”
中午贵生写完信后,没有在小黑山驿继续停留,草草吃了午饭,便让孙元派了个手下,陪同自己以及永和二人急匆匆的赶往盛京了。不过临走前,他把老张留了下来,让他协助完成抓捕任务。
老张的大名叫张秀德,加入情报局不过半年,而他来北海镇的时间也才一年多。在此之前,他在京城的一户旗人权贵家当了好几年武师。
没错,他就是一年多前用一记“黑虎掏心”打死舒穆禄家老头,然后留下书信翻墙逃跑的那位护院武师。
贵生之所以留下张秀德,是因为后者对八卦教相当熟悉。
二十年前,清水教教首王伦率上万教徒攻占临清。当时年仅二十五岁、家住临清旧城内的张秀德因为父亲卧床不起,全家没来得及跑掉。由于担心家人被祸害,便无奈之下加入了王伦的队伍,在刀枪胁迫之下磕头拜师,由此也见识了许多八卦教的内部规矩。
然而仅过了十几天,清廷调集的数万清军糜集临清,将旧城围的铁桶一般。随后就是惨烈的攻防战,张秀德的父母妻儿也死在了清军的刀下。
到了九月二十八日叛乱结束的那一天,张家的宅院已经在大火中化为一片废墟。受了伤的张秀德凭着水性好,在夜里悄悄潜入运河,跟着布满河面的浮尸一起顺流而下,好不容易才逃了出去。
有了这样惨痛的经历,张秀德是既恨清军,也恨作乱害人的八卦教。是以贵生刚一张嘴,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
这边北海军出动没多久,另一边靠山屯关帝庙里的开坛授徒仪式也快要开始了。
屋门紧闭的关帝庙的正殿里,一名五十多岁的长髯老道正在蒲团上闭目打座。供桌上檀香袅袅,跳动的烛火将神坛上的泥塑关公照的影影绰绰,同时也让他脸颊两侧因刺字留下的痕迹若有若无。
突然,有人在殿外轻轻叩了两下门,随后就听“吱呀”一声轻响,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此人五短身材,满脸油汗,脸颊两侧同样有着刺字的痕迹,虽然用药水洗过,可墨迹还是有。
那汉子走到老道身后,躬身道:“爹,时辰快到了,恁老移驾吧?”
“跟你们都说了好几次了,这种场合要称真人!怎么还改不过来!”
“是。真人。人来的都差不多了,恁老也该露面了。”中年人说完撇了撇嘴,心说老爹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老道像是脑后长了眼似的,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成立,嫩是老大,往后刘家的基业还要靠嫩传下去,要注意言行。咱爷们儿大冷天这么玩命图个甚?还不是为了给咱家攒家业。这种事哪有上赶着的,让他们多等会。”
中年人心说得了吧,谁不知道您早就打算把教主传给我三弟。他心里虽然不满,口中却道:“爹您教训的是,儿子今后一定注意。”
老道这时才在中年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道袍,问道:“今天来了多少?”
中年人道:“五十七人。”
老道眉头一皱,转身看向儿子,问道:“咋多了这许多?”
中年人道:“您放心,俺们都核验过了,除了本村的,还有几个是周天柱带来的,他都做了保。”
老道听完,背着手在不大的正殿里来回转了几圈,中年人正觉得有些眼晕,就听他说道:“跟大伙说,今天传了功,明天过了晌午就走。”
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