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还有苦衷?
你们逮着人家一家人偷,到头来苦衷还不少嘞,大伙儿都惊呆了,不知道裴大发还会说出什么让人震惊的话来。
“为何?”钟县令问道。
裴大发砰砰砰磕了几个头,“县令大人有所不知,这裴家老太太的男人,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啊。
血脉关系做不得假,而父母在时,常常叮嘱我们兄弟二人要守望相助。
可我弟弟死后,这妇人就把持着家里,与我们这血脉最近的亲戚断了来往。”
裴大发说着,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配上他有些花白的头发,外人看了还以为有人欺负他呢!
“从此,两家就没了来往,但我们心里还是念着弟弟一家子的啊!弟弟的儿女都在这里,我们千里迢迢来相认,可她们竟然不让我们进门。
就连桌上的剩菜剩饭都不愿意施舍给我们吃。”
裴大发抹了一把眼泪,村里人也不全是当年那些破事儿的知情人士,有些人现在就觉得,似乎是裴老太一家欺人太甚。
“乡亲们,我儿子是迫于无奈啊!
他们不是真心想做贼的!再没有吃的,家里孩子就快要饿死了!
这是他们俩,至亲的伯娘家里,他们想着,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以后生活好了,有了银子,再来道歉。
也想着都是自家人,肯定不会看着家里人饿死的。
谁曾想,他们家竟然一点儿旧情也不念啊!”
裴大发跪在地上,毫不掩饰地哭着,田彩妹也默默擦着眼睛,看起来就是一对被欺负的老实人夫妻。
后面的孩子们也变成了小声抽泣,不敢再大声哭嚎,一派可怜样子,钟县令坐在石墩子上,虎着脸就像个霸王似的。
有些不知道内情的人,也被感染到了,不由自主地擦了擦眼泪,替他们说话。
“这些人怪可怜的,这位叔叔婶子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了儿孙的事儿下跪。
都是一家人,何必赶尽杀绝呢!”
“是啊,这孩子多可怜啊,都瘦成啥样了。”
“唉,都是可怜人。”
“要我说,裴家那么大的房子,就这点儿鸡鸭,鸡蛋算个啥嘛!”
“是啊,一个祖宗下来的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呢!”
裴大发听着这些闲言碎语,装得更加伤心了。
“唉,裴家家大业大,就当送给兄弟了不行吗,反正都是自己家人,多个亲戚多条路。”
裴老太忍了又忍,她不介意裴大发颠倒黑白,乱七八糟的污蔑,因为有县令在,该有的处罚不会消失。
但她不能接受这些毫不知情的人,这么偏帮着裴大发一家。
他们没有经历过,遇到过,不知道那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所以现在才能若无其事的说出这些话。
因为事不关己,便能做个大好人,把自己衬得像活菩萨似的。
她不怪这些人,错的是裴大发,一张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而裴中举那个傻子,嘴上功夫倒是遗传了几分。
就是遗传歪了方向。
她不是裴大发记忆里那个四六不懂,大字不识,撒泼打滚的村妇了。
她不能落了自己的身份。
裴老太冷笑着,她也可以装可怜啊,论撒泼打滚儿,她经验丰富。
但她今天偏偏就不这么做,她要体面地为自己争公道。
裴老太走到钟县令身边,挥了挥手让众人安静。
“第一,裴中举和裴中元偷我家的鸡鸭,鸡蛋,这是事实。
几十只鸡鸭,上百个鸡蛋,我问你们谁家能轻易拿出来?
我们家有鸡鸭,不代表我们受了损害就没事儿。如果我们只是普通人家,恐怕这一下子全家都得哭死过去。”
那几个心软的女人碰上她看过去的目光,赶紧低下头不敢对视。
“第二,既然裴大发诉苦,那我也不介意揭开伤疤给你们看看。
当年我嫁到裴家,裴大发一家在城里住着。
种地的是我们,照顾父母的是我们,吃糠咽菜的是我们,逢年过节,裴大发一家人就回来,带走家里的好粮食,留下一些卡嗓子的东西。”
裴老太说着往事,就像说着一个陌生人的事情。
“那年村里闹饥荒,大家都还记得吧?
那时候爹娘还在,跟着裴大发去城里享福,我和大财带着几个孩子在土地刨食。
实在是没东西吃了,上门求他们给口饭吃,哪怕是爹娘今岁的粮食,让我们缓缓再给。
可她们是咋说的?他们说,要饭的也不是这么要的。
他们说也穷,可裴中举和裴中元,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鸡腿。
吃完了将骨头扔到我儿子面前眼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