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登见她反倒不说话了,一时更气,道:“匹夫安敢轻高祖?!简直是,简直是……无耻厚颜!”
吕娴见他气的胀红了脸,道:“我说话你说我狡辩,我不说了,你又跳脚。唉,元龙啊,你个人的修养要多修上一修!”
“吕娴!”陈登压低了声音,却咬牙切齿的道:“别以为吕布改了汉旗,发了檄文,我便信你无有取代大汉之心,你多番轻我,无非是因我不从吕布。然则,你们父女之心,其实昭昭,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耳!”
说罢犹不解气,胀红了面,冷冷笑道:“虚诈小人,才是你们父女!你们连曹操之能没有,却有他们之志,哼,不过也是五十步笑百步,竟也敢轻笑于我!我且等着看你们以卵击石,一败涂地!届时我定抚掌庆祝老天开眼!”
说罢腾的站了起来,倒带翻了茶水,茶渍流淌了一地,陈登脸色难看至极的要出草庐。
吕娴倒是淡淡的,一点也不在乎他看穿了什么,或是比以前更轻视了什么。
她只是道:“汉室倾危,天下诸侯之心昭昭,如同周王室最终被秦取代,有心人,便不会戳破此。有时候,披了的大旗,不过都是彼此自欺欺人,欺骗于天下的虚词而已罢了,我父自也是如此。”
陈登不想再听她说废话,只觉满腔愤怒。她也好意思说,他们父女又与曹操有什么区别。
“所以啊,秦终汉立,我最倾服的人不是始皇帝,也非汉高祖,而是陈胜。”吕娴淡淡的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何等的震耳欲聋,震撼人心,振聋发聩,从古至今,可有一人,有陈胜之勇,敢说出此等惊天之语?!”
陈登停下了脚步。
“他说的是真心话。除了他,没有人再敢。他甚至于开了一个先河。秦终汉立,高祖皇帝不过是微末出身,却能代秦而立汉,其间,可有陈胜之功?!”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陈胜,”吕娴笑了笑,道:“我父不如他,世间之人,皆不如他。只是他尚且要自立为王,而我父,又岂会不贪图功业?!”
“大丈夫立世,当如陈胜之勇敢,更当如高祖皇帝之手段与仁义。自能再次开一番惊天伟业。”吕娴道。她根本就不想与陈登说那些官话套话,冠冕堂皇的话。
只是对旁人不能直接说罢了。
谁没有代立之心,谁还真心的将汉室放在心里?!
这都是不能说的共识罢了。
“我父从前不敢有此志。但他有陈胜之勇直,如今,若是渐趋于高祖皇帝之仁德,”吕娴未竟之意,陈登听懂了。
“高祖皇帝也并非完人,却能开立功业,我父又有何不可呢?!”吕娴道:“便是功败垂成,也不负此生,而成则立万世之业,岂不快哉?!”
心照不宣的事,吕娴是真心的要与他说个分明。
可是陈登却黑着脸,冷冷哼了一声,道:“无德无能无才匹夫,不足与争天下群雄!”
说罢便要走。
吕娴道:“元龙果真半分也瞧不上我父?!”
“登不屑事之!”陈登扭头出去了。
吕娴叹了一口气,得,陈登是真的生出逆反之心了。
悠着吧。道阻且长。有的耗呢。
陈登这样的人,以仁德收拢之也难,刘备有仁德,他也不去追随啊。以才梳拢之,吕布这个资质,人家不肯入心呢,欣赏不了吕布这样的。就是不屑加轻视,吕娴又能怎么着,还能强按着人家为吕布尽力尽心不成?!
有些话挑明了,暗示了……好像效果也不大。
吕娴开始头疼了,这头鹰,可真是个刺儿头。
也不知道吕布到底是有多入不得人家的眼。人家怎么都不愿意,低不下这个头。事此主公,丢了他的人不成?!
唉……
陈登走远了。
吕娴看着外面的吕布,其实她刚来时,也是嫌弃吕布无脑的。可是现在却觉得,吕布真的很可爱,身上有很多很多可贵的地方。甚至于天真的,幼稚的,与争霸不合时宜的性情。她都觉得这真心,恰是最为可贵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