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在医者世家中,虽不入流,而某却并不以为意,某一生所求,只是希望得到病人的肯定,而并非追求在医者行列中的肯定与排名,这对某来说并不重要”华佗笑道:“虽然失礼,但某的话还是得说。当世医家之中,敝帚自珍者多有,而真能拿出珍方来交流的人少。便是有,也多数是藏藏掖掖的,只浪费时间,也没有什么意思。因此若是吉先生是为此而来,大可不必某只是一个无名无份的游医,侥幸得徐州吕氏几分看重罢了,太医世家也不必将某太看在眼中,与我比此,也太高看抬举,实受之不起。”
吉平又气又堵,这白发老头,这是怀疑他的来意和居心了呗。
连带着他的心胸也被看轻了。
他句句说自己小,其实根本就是连太医的密方也不看在眼中。
这何止是怪,而是医师达者的一种傲慢。偏偏还用自谦的语气来说,真能气死人
吉平不服气的道:“不知华神医这一门是什么门。”
“杂门而已。”华佗道:“不比吉太医精于内方。实在不可比拟。”
句句说不可比,其实根本就是嫌弃他不会拿真的方子出来用
吉平心里气的慌,也噎的慌。
而华佗的弟子们则对吉平露出难以抑制的同情的眼神。不管是来当弟子学医的,还是来比试的,呵呵,哪一个能在怪老头手上讨得了好别说是太医来了,便是天上的神医来了,在这怪老头手里过招,也难赢,无论是吵架骂人还是比医术。
“既是杂门,何不与平比一比医术高下”吉平道。
华佗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杂门中人,并非以医术高下为荣耻。再者说,输了又如何,赢了又如何难道是用病人来试验我们的医术高下吗只不知吉先生来者何为”
“何为”吉平道:“当然是来分高下,闻你名于天下,心生好奇,故来一观医术高下,你百般推辞,莫非是不敢比技不如人,只是虚名耶”
华佗道:“若是某赢了,吉先生将何如”
“若是平心服口服输于你,便甘愿入你门下为弟子,任你驱使,如何”吉平道,“若是我赢了,你就得拜我为师”
华佗嘴角一抽,他都一头白发了,还得拜一个太医为师偷师学点密方还行,要拜师,万万不能。
华佗眼睛一转,笑道:“拜师倒也不必。倘若你赢了我,便留在医院里将毕生所学传授于某的弟子,如何终生不得离开与反悔。”
吉平皱眉想了一下,为什么他赢了还要留在医院里传授毕生所学这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呢仿佛能留下来是华佗给的荣幸一样。仿佛只有他赢了,才有踏进这里的资格。
只是他也无处可去,想来想去的这一生也没有悟性很好的儿子,也许从流浪江湖开始起,这一条路可能就是注定的了。终究是不舍得这家学渊源没落啊。
现在的吉平是很徨彷的,因为他这一生本事,没人可以传下去,他的确算是内门高手了,可是,太医世家,如华佗所说,的确都是敝帚自珍的,就是宁愿手里烂掉,也绝不会传给外人那种。
不像华佗这种游医出身的,会到处收弟子,只要挑到有天份的就愿意教。太医世家的家道就是只传族中子弟,绝不外传的,因为他们世代都是士族豪门,终生为贵族阶层服务的。他的被逐出,其实也是汉室衰落的副作用。汉室名存实亡了,连带着他们这些一个个的士族,也开始落败了,吉氏一族,只是其中的一个影子而已,世代变幻,多少家族飞灰烟灭,多少看不见的士族沦为平民,绝学无继。吉氏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
若是以前,吉平是绝不愿意破坏这个家族规矩的,他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只是,这经历荆州以来,尝到了流浪的滋味,看到了诸侯世家的渐渐没落,再坚持以前的家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只能像很多敝帚自珍不肯外传的人家一样,带着绝学,遗憾的进入棺材吗
其实带着这些进棺材,也算完成了祖宗的遗训,没有外传,并且维护了一族的尊严和骄傲。
可是吉平不想这样做,不知不觉所经历的一路的困苦,已经让他的心境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不是不知道华佗话里有坑,可是,他只能答应,也不得不答应。因为,这将是他进入徐州吕氏集团唯一的入场券,若他还坚持着以往的那一套,华佗这个怪才,便绝不愿意让他这样的人来对着干。医门之中,其实也是相轻的。能合得来,就得学会低头,而华佗虽然处处自贬,其实,就是在向他表达着进入这里的门槛。
吉平没怎么犹豫,顿了一下,道:“好”
众学生们当真是一脸的同情的看着吉平。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咋说呢,感觉这个人还是比较传统的医士啊,不懂华佗老儿的无耻。听听他说的这赌约这根本就是不公平的赌约,不对等的赌约好吗
输了就要入华佗门下当弟子,与他们一个水平位了,以后还要受老头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