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司马衷御驾亲征。
八月,满头满脸满身都是血的司马衷被抬了回来,哀嚎不已,整个人也陷入到混乱之中,谁都不认识,每一刻都在大喊:“那是嵇侍中的血!不可以擦掉!”
张度也是满身的伤,右腿已经折了,看起来痛苦异常。他一直在哭,守在司马衷的身边一步都不肯离开。
其实,羊献容在正阳宫外看到那辆带血的车辇的时候就已经惶恐不安,五日前她已经听到了前线的战报,说是皇上重伤,嵇绍战死,差点昏了过去。
她快步跑进来,但也是太过心急,脚步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所幸司马衷看到她的时候忽然喊了她的名字,然后大哭起来:“羊咩咩,朕真的好害怕呀!”
东海王司马越劝皇上御驾亲征,能够提振士气,快速结束乱局。
司马衷没有出门打过仗,还挺兴奋的。
大晋的仁人志士听说皇上要战场,也纷纷赶了过来。一时间竟然集结了十余万大军,鼓声响彻云天,令邺城百姓陷入无限恐慌之中,不少人都是连夜逃了出去。
右卫将军陈眕的弟弟陈匡、陈规从邺城中逃出,告诉大将军陈眕和司马越说邺中人心瓦解,不足为惧。司马越、陈眕也对自己一方大军云集的场面感到得意洋洋,以为邺城会自行崩溃,司马颖会出城投降。
可没想到的是,司马颖遣大将石超率五万轻骑突袭,司马越等人猝不及防,在荡阴一战,大败。
皇帝司马衷虽然是在大军的最后方,但也被轻骑冲击,他身上甚至中了三箭,更伤及面颊,倒在草丛中。
百官及侍卫都纷纷溃逃,张度已经身中两箭,右腿骨折,动弹不得。
此时,只剩下嵇绍还没有受伤,他身穿大晋侍中的黑色官服,郑重地整理了自己的衣冠,挺身挡在了扑倒在地的司马衷的身前,面对着杀红眼的石超大喊道:“这是大晋的皇上!是拥有传国玉玺、天授神权的皇帝!”
石超可没有管那么多,直接把嵇绍按在马车前的直木上。
司马衷大喊道:“这是忠臣,不要杀他!”
石超则回答说:“奉皇太弟的命令,只是不伤害陛下一人而已!”
他还真是利落,手起刀落,直直地插入了嵇绍的心口,血溅到司马衷的身上和脸上,温热。
司马衷一下子就疯了,“嗷嗷嗷嗷嗷”地嚎叫起来,张度拖着断腿也爬了过来,抱着司马衷大哭。
石超自然是没有杀了司马衷,但看他这幅疯癫的模样也忍不了,直接将他敲晕了过去先带回了邺城。
事已至此,司马颖这一边大获全胜。
司马越逃了他的封地郯城,十分狼狈。
等到这些消息传到了羊献容的耳朵中,都已经是司马颖派石超将皇上司马衷送回洛阳的路上。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只得跪坐在司马衷的床榻旁,想帮他把衣衫换一下。这的确已经是大半个月没有洗漱了,浑身都臭烘烘的。
当羊献容的手刚去解开司马衷的衣衫,他又大喊起来:“这是嵇侍中的血,不要洗去。
面容哀戚,浑身颤抖。
留守在洛阳的中书监何少功一直跪在寝殿门口,看到这样的情形也忍不住大哭起来。他父亲是司马衷的太子太傅何劭,一辈子都在为司马衷尽心尽力。他死后,要自己的儿子何少功也此生忠君不二。
他和嵇绍亦师亦友,关系极好。现在得到他的死讯,也是忍不住悲伤。
司马衷听到何少功的哭声,就更加难过伤心。
一屋子哭声震天,羊献容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站起了身,看向了门外。
那里还站着一个一身戎装的将军石超,是他奉司马颖的命令,将司马衷从邺城送回了洛阳。
“接下来,司马颖要做什么?”羊献容也不顾上什么规矩,直接走到了石超的身前,问他:“他把皇上送回来是何意?”
“皇太弟即将登基,准备将年号改为建武。”石超可是知道羊献容和司马颖之间关系匪浅,所以在她的面前还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那他需要我们做什么?”羊献容也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只是继续问道:“去金镛城,还是留守洛阳皇宫?或者就是一杯毒酒?”
“不不不,皇太弟感念皇上恩德,更对皇后极为敬爱。他只是想……”
“他只是想做皇帝!”司马衷忽然又吼了起来,那样子有些癫狂,“他这个假仁假义的东西,不就是想做皇帝么,不就是要要朕的天下,朕的一切嘛!他算什么东西!”
石超的脸色很不悦,甚至都用手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其他的武卫已经上前来,一个个身姿挺拔,极具威胁性。
洛阳皇宫留守的多是文官,看到这样的情形自然又是害怕异常,纷纷往后退缩。
羊献容看到这样的情形,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局面她看不懂,但现在大晋的这位皇帝司马衷的政权,怕就此已经瓦解,再也不复存在了。而他们面临的状况,已经是极为危险。
“卑职不知。”石超言简意赅。
“那你可以出去了,皇上需要静养。”羊献容也没有客气,一旁跟着她的袁蹇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