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水已经变的如此繁华,许许多多的职业都已经消失,同时也有很多新的职业诞生,不过还是有一种老的职业,一直存在。
那就是——青楼。
这世上,总有公子多情,囊中阔绰,于是便春风省面,恍记三生,夏日相思,难消一昼,便豪掷千金,换卿之半曲方歌,搴帘则阿堵撩人,入席则醉乡庇心。
欢场之中,似有爱无爱,无情有情,反正金银作响,以彼姝之常聚,与客结欢。
无数人酒楼寄兴,吟媚子之诗,歌馆闻声,识念奴之曲,鸳文凤藻,金粉胭脂,燕姬赵女,苟其人可取,但见华灯遍张,催花传筒,豪饮达旦,腰捻之间,三眠软玉之枝,大体双呈,五夜销金之帐,兰因絮果,似有前根,腻粉酥红,亲于凡艳,千金销而百媚生矣。
青楼可以说是见证了这一切的繁华,澧水曾经的野蛮时代,再到如今这般飞速提升的日子,都由这一最古老的职业亲自见证。
不过,六十年时间,对青楼而言也是很长一段时间了,一代新人换旧人,青楼这种从业人员更迭快速无比的行业更是如此。
六十几年,怕是已经换了接近二十代人了。
小蟾,便是这一代,刚刚上任的花魁。
其人坊间传闻,据说休息时安雅闲逸,温润缜密,若是落座陪客,便顿时光照四座,对之如坐春风,如饮醇醪,比德于玉,无愧璧人,与人辩论,讲论申旦,娓娓不倦。
其性虽温但傲,见客不拜,高谈雄辨,惊其座人,以招人过,但无人在意,皆因其人夺魁之际,年才十五。
小蟾此刻正在待客,而且不是酒宴,而是入幕。
她轻抚着上臂,动作近乎猫一样,弓着脖子低着头,黑发垂下来,她再次抬起眼睛的时候与眼前的客人视线交汇。
那是一位老者,坐在她旁边。
她一言不发,旁边的侍女却主动上前,递给对方一瓶葡萄美酒。
小蟾把肩膀转向对方,默默等待着。
如果仔细看,可以发现她的皮肤斑驳,细小的青紫色瘀痕一直向后延伸到被衣衫遮盖的地方。
老者在掌心倒了几滴酒,熟稔的擦在手上。
小蟾下意识的僵直了身体。
不管那些,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床榻的上面,那里印着一些草木花片,各色青白红紫,就好像她的皮肤一样。
老者的皮肤松垂着,双手虽然熟稔,但是因为年龄的关系,他的手有些颤抖,显得笨拙,但带着一种专注,好像他手里的不是一个十五岁的新任花魁,而是一件精密的法宝一样。
小蟾轻轻转动肩膀,腾出了空间,露出更多布满瘀青的皮肤。
老者又往掌心倒了些酒水。
这个过程之中,小蟾一直沉默不语,任由窗外的阳光洒在桌上。
呼吸声不断,好像让她有种幻觉,似乎是睡着了一样。
跪受之,当如此,道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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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木桶之中,四周有侍女帮她沐浴
旁边有侍女在给她梳洗,她那舞者才有的纤瘦身体,在水中微微露出了优雅的肩膀,肩膀之下,被温暖的水雾笼罩。
在白雾之下,她的皮肤似一块精致而纤薄的西域印花布,花花绿绿的。
哪怕是在外面声名显赫,性格高傲的小蟾,千金才能见上一面,见客不拜,高谈雄辨的花魁,依然躲不了这青楼之中的许多事情。
高傲?雄辩?
不过都是老鸨给她们教授的话术而已,只要如此做了,那她们的身价便会节节攀升。
花魁四五年就会过气,十五岁选上,至多二十岁便‘查无此人’了。
顶破天五年时间,便是这些女子的职业寿命,五年已经很长了,大多数其实只有两三年便泯然众人。
花魁如流水,能坚持两年的恩客已是长情,喜欢的时候一掷千金,不爱的时候弃之敝履,这都是青楼女人自小便要懂得的道理。
不懂这些,你就活不下去,要在仅有的职业生涯里,赚到够自己一辈子吃喝的钱,不然的话,未来可不太好。
花魁们年轻,而现在的老鸨,却已经八十来岁了,从此前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年代一直活到现在,她什么不知道,什么不清楚?
花魁只是一批批的货物,而老鸨才是真正的匠人,负责生产出一批又一批的花魁。
小蟾想着这些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吱呀一声。
那是开门的声音。
旁边的侍女们像是没有听见这声音一样,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些侍女也差不多有四五十岁了,她们服侍过的花魁怎么说也有七八位。
如果说老鸨是匠人,那她们就是维护的技师,负责把精美的商品保养的漂漂亮亮。
随着开门,外面传来了一个听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声音:“已经不是第一次待客了,怎么还是这般拘谨,像个死人一样。”
小蟾缩了缩,但还是挺起脊背,小声叫道:“妈妈……”
话语之间,她看向了老鸨。
说是八十来岁了,但实际上,这位澧州城的风月教母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