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少雨无雪, 这几日竟连着下起雨来,乌雨狂风,院落新栽种百花,雨打枝叶, 零落成泥。
与之殿中狼藉成一片。
暴怒之后的魔尊一言不发站了很久。
余下的剑风滚滚如黑龙仍在上空盘旋肆虐, 手中长鞭染上血,血水滴溅。
以此为中心, 方圆几百里低阶魔族无一不被尊上怒火波及, 血污遍地。
长阶上, 无数新调来的侍从跪伏在地战战兢兢擦拭台阶, 石崎走过,抬眸望了一眼黑如深渊的殿门深处。
囚在殿中的仙者莫名消失, 尊主发怒, 释放的威压, 低阶魔族承受不住, 此殿中看守的魔族更是被尊主亲手斩杀殆尽。
石崎知道尊主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但他隐隐觉得尊主还有其他情绪。
几分心痛。
几分……不明不白的委屈……?
石崎心惊不已,面上不显,只觉自己定是看错了。
“尊主, 各处出口均已探查,并未发现任何踪迹,他们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来来往往的魔侍穿梭殿中, 在这诡异的氛围中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湮赆之静立原地, 手握血鞭, 眼眸红光, 无声冷笑。
连他都无法探查到任何气息,何况其他人。隐在仙人身上的追踪留影术法,是一瞬间门突然断绝的——真如凭空消失。
是湮赆之低估了来者。
他算尽了一切, 也准备了一切,却算不到那妖物竟有这般能耐,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瞬息之间门带离。
狂风骤起,三千雪丝在艳红的衣袍上起起落落,手指卷上血鞭,湮赆之极缓慢的偏头,眸中的杀意天翻地覆的狂躁、搅动……
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对他太好了……”
也不知是在问谁。
石崎低下头沉默。
不知如何答,也不敢答。
不够恨?
还是太爱了……
湮赆之想不通,他或许是能想通的。
三百年前的种种,足以让他恨,足够恨,但他也恨自己——
恨自己下不去手。
恨自己不舍伤他。
却与褚长溪所为次次都形成最为鲜明的对比。
如此可笑,可悲。
石崎见他周身狂涌的血气越发危险,斟酌道,“属下以为,仙者应当不是自愿离开的,应该只是被人带走,毕竟有苍吾万千修士为交换,仙者应不会弃此不顾……”他知尊主用情至深,以为这么说会让尊主心里好受些。
可谁知,湮赆之听后,却垂头笑起来。
越笑越狠,也越笑越癫狂。
“是啊,但也正是如此,他才会离开……”
石崎,“?”
魔渊门封印松动,如此大事,他若知晓,怎会不顾?
与苍生有关,被弃之不顾的永远只会是他湮赆之啊。
应他诺言又如何?
如同三百年前许下大婚。
“呵呵……”
笑声中掩饰不去的心痛和绝望,满头白发苍凉静垂。
笑声很久才止。
湮赆之转过身,殿中只余一处完好,桌面上翻开的书页,桌脚处几段碎裂的玉镯,器灵已灭,质地已如普通玉石。
锁灵镯被破开。
没人比他更清楚,二者相抗会发生什么。
褚长溪会受伤。
他曾为此妥协多次啊。
但对方如此轻易,如此不在乎。
还有,七情花毒。
他明明知道,明明都知道——
会死。
攥紧的手指,骨骼发出沉重的响声。
从脸颊、蔓延至脖颈处的红痕,花火花红如片羽,鲜艳欲燃。
“走。”
红衣翻飞,湮赆之向门外走,他急切的近乎慌乱,但神色极冷,眼底浮动着血光。
像是隔着修罗地狱,手中长鞭罕见化为剑刃,一步一地血印。
“你怎么离开的,本尊定会把你怎么带回来。”
褚长溪。
湮赆之咬牙切齿,白发红面,暴戾如恶鬼。
“你最好……给本尊好好的。”
*
容泽收到宣斐密羽传信,正要赶往天堑北渊,正下玉阶,耳边骤起一道凌厉剑气,伴随呼啸急风,破空扑面。
带着杀意的一剑。
容泽停在原地未动,心下已知来人是谁。
他为人处事向来温礼有度,让人如沐春风,想要杀他的剑派正道中人绝对是不多的。
长清派关朔桀骜冲动,怕是来找他兴师问罪。
剑刃抵气成浪,摩擦碎落的银光,如落星子。
容泽刚要执剑挡开,却被侧面而来另一道剑光先一步劈开。
炸裂的剑气在周身散开。
发丝被厉风吹的后扬。
容泽收剑,对虚空处道,“多谢。”
衍虚派闻羽也到了。
虚空里传来年轻男子怒骂,“闻驰生,你给老子滚开,我要问问他,这三百年他把褚长溪弄哪去了?”
关朔坐下飞骑,扇动翅膀,俯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