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宫山后多回崖, 悬湖飞瀑,日光顺着水流而下,似披了一身霓虹。
水潭边花开遍野, 空中却有细雪簌簌落,司御走近, 身后一排雪印。
他拂了拂肩发上白雪, 稍稍抬头,穿过绿枝红梅, 便看见崖下一人正手抚琴弦,给琴渡灵。
墨发泼一身, 便显玉骨冰肌, 眉眼生的好看, 颠倒众生之貌, 但是情绪太淡, 也太冷。
冷冰冰,像一柄覆霜的剑。
路过别筑木亭, 四兽正在打闹, 司御又看了一眼抚琴人, 不免摇头叹息。
多希望小仙君也能两耳不闻事,只知逍遥。
“呦, 小仙君这琴做来是要送给帝君的?”司御拂衣在石桌对面坐下,“凤凰木, 凤凰花,真漂亮, 只是你所用的凤凰木似乎并未天界凤凰神木啊?你若想用,可让朱雀去取——”
褚长溪没有抬头:“嗯,只是下界普通的灵木, 若渡以天界灵气,于下界而言也非凡品。”
司御听明白,脸皮都皱出褶子:“所以……不是送给帝君的?那你这是………?”
褚长溪没有回答,雪白手指抚上朱红弦丝,相比之下,颜色艳的触目惊心。
“你可别再去招惹………”那些人红尘累身,都快与飞升无缘了,司御正欲苦口婆心规劝,又生生憋回去,改口,“你和帝君昨夜怎么了?”
“无事。”
“还无事?”司御皱眉,“帝君昨夜去了诸天神佛殿,又是一步一跪,钟鸣响,惊动天帝都去了回,”说到此处,眼神幽幽看褚长溪,“你可知帝君所求何事?”
褚长溪两手按住琴,琴音铮铮,道:“昨夜我说不走,他便也没哭了,后来回殿中,他便离开,我不知他去了何处。”
说完,褚长溪抬眼,目光和司御对上,眼里清泉浅浅,一副我不知情的样子。
司御:“………”
司御半响憋不出一句话,他转头看山看水,看又在掐架的四人,就是不看褚长溪,他怕他忍不住把那张漂亮脸蛋给揉花了。
后来,长长叹气:“帝君直至此时,还跪在那里呢,求神有何用?有用也至走到今时今日,小仙君,你说,求神有用吗?”
褚长溪道:“无用,他自己就是神。”
“他无神可求,或也是没有办法,你可知他求愿时,说了什么?”
不等褚长溪回话,司御衣袖一拂,石桌上现出几行金光浮字:
“神佛在上,罪人湮烬之,自知有罪,愿受任何惩戒,剔骨削法碎神格,以换褚长溪平安。”
想到这一句,帝君跪地求了无数,须发皆白的司御,目光哀怜:“老夫活了这般久,没见过比他更苦之人,”司御仰头望天:
“这天道,对他不好。”
非逼他亲手杀了心爱之人来换这世间。
真心所爱,又怎能下得去手啊……
系统也在此刻拉褚长溪衣袖,拉了又拉。褚长溪袖摆擦过琴身刻进的凤凰花,鲜红翻落细雪。
褚长溪似乎想了想,帝君给了他许多人间小吃,他拿出一颗饴糖,递向不远处亭中四人:
“可否将此物送去给帝君。”
饴糖用油纸包裹,很小的一块。
白虎正在折花,听到这话,就推了青龙一掌,青龙被推出去,回头瞪他。
褚长溪把糖放黑衣少年掌心,“去吧,就说我给的。”
司御依着石桌笑了笑。
待褚长溪落座,他转头看向余下人,又转回来:罢了,帝君也从未曾刻意阻止褚长溪探查。
向石桌一挥袖:“你要的乾坤镜。”
乾坤镜可窥人间,镜边缠龙,镜面此时成虚无,只有烟云翻滚。
司御翻手准备施法:“你要看什么?”
褚长溪道:“闻驰生。”
苍梧虽为仙门之首,但先前下界,容泽似乎并不常出面理会仙门事,他生性也不适周旋。而闻驰生已为门派掌门,性情稳重,又八面玲珑,常与仙门各界一同议事。
人间若出异常,他或许最先察觉。
司御点头,以命格为引,镜面缓缓出现一人身影。
……
天界几日,下界已是几年过去。下界灵力不是忽然枯竭的,慢慢捕空,最先引起躁动的是各方秘境中的上古妖兽,接二连苏醒,作乱。
闻驰生正领仙门各派除妖。
褚长溪指尖敲了敲镜边,示意司御可以停下了。司御收手,问:“怎么?又想下去了?”
司御劝道:“你下去也无用,道法自然,尊重万物命运是天道,任何人力所为,最终都会以逆天以责,以受天谴。”
“倘若有一日,众生皆毁,那也是天道之下众生自当有的命运。”
“与一人无关,与这世道也无关。”
褚长溪手指还落在镜上,耐心听司御絮絮叨叨:“好,我不去。”
司御听他答应,满意的捋了捋胡子。
琴已渡好,褚长溪把桌上琴收了,换成茶具,煮茶。须臾,满座茶香。
他挽袖给司御倒了一盏,司御边喝边心事重重。
褚长溪闲来无事,便闭目养神,一手支额,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