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寨小亭里, 齐秀兰左手猪肘,右手炸鱼,面前还摆着一碗鱼头豆腐加料大补汤, 嘴巴塞满, 嚼得牙齿都酸了。
主位上, 阮婆婆看一眼这不争气的大媳妇,埋怨道:“多久没吃饱饭了?慢点, 别噎着!”
给她又夹快肉, 自己颤颤巍巍地举起筷子, 慢慢从大棒骨里捅骨髓。
那可是纯肉啊,老婆婆却吃得一点也不猴急, 显然已经习惯了。
“妹子,”齐秀兰热切地问,“你们伙食咋这么好?晁大哥特批的?!”
“嘘。”阮晓露朝码头努嘴, “水泊里的大鲤鱼,运到外头换粮食,偶尔还有肉。粮食布匹送到库房充公, 这肉可够不上全山吃, 让我拿来孝敬老娘。我娘吃剩下的,咱们水寨的人就悄悄分了。大哥们不管束,你也别对外头讲。“
梁山上开着大锅饭, 水寨里却有私房小灶。这段时间水寨兄弟们的猪肉摄入量突飞猛进,再加上阮晓露的科学训练,人人变成大肌霸。
齐秀兰羡慕得直咂嘴:“不讲不讲,只要你偶尔带俺来过过瘾……”
吃到肚歪,又喝了点酒,齐秀兰胆儿肥了, 比比划划的道:“哼,敢欺负老娘,老娘在你们的酒里吐唾沫……”
阮婆婆听了首尾,心疼这大媳妇,也附和:“你不是负责造酒吗?不要去了!就说被打得起不来床,让他们全山没酒喝!就在我这儿住着吧!”
齐秀兰跃跃欲试。
阮晓露哭笑不得,赶紧偷偷摇手,然后伺候老婆婆离了席,去睡午觉。卧房里很快响起低微的鼾声。
“别听俺娘的。”她拉过齐秀兰,悄声说,“酿酒作坊你要守好了。你罢工,自有别人顶上。到时你可就一点话语权都没了。”
整个梁山就是一个大团队。而处理团队摩擦,最忌扩大战火。
阮晓露想起以前市队里有个挺厉害的姑娘,被队友霸凌,影响训练状态。她想出的“控诉”方式,就是在接力赛中因“状态不佳”而失误,砸了全体的成绩。
这事闹大,霸凌她的队员受到了警告。然而她自己呢,后来的选拔名单里,再也没有她的名字。
公平吗?不完全公平。然而生活不是剧本,自己的路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如果齐秀兰因为挨了老公的揍,而赌气荒废全山的造酒事业,虽然情有可原,但等于自己放弃道德制高点,让别人觉得她罪有应得。
齐秀兰听得连连点头:“那咋办?”
“休息好了?来散步。”阮晓露把她带到水寨训练场的空地边,“你体质太弱,除了调整饮食,还得锻炼。先从恢复性训练开始,循序渐进。我先给你安排几组热身,你听好动作要领。”
……
“一二一,一二一……”
阮晓露在前,数呼吸控制节奏;齐秀兰在后,胳膊上甩着一条破毛巾,本来是打算用来擦汗的;可是二里地下来,她已经目光呆滞思维僵硬,任凭汗水滴到下巴,愣是没力气把那毛巾扯下来。
阮晓露教的发力和呼吸诀窍,比如什么要向前伸膝盖而不是伸脚后跟、重心要在前掌、手臂不能左右摆动……齐秀兰一个常年劳作的劳动妇女,一开始差点给折腾得同手同脚。好在没跑多久就在一个小亭子旁停下来,喝点水,休整休整。
阮晓露扶着齐秀兰坐下,一手搭她的脉,一手搭自己的脉,估算她的心率。又捏捏她胳膊内侧的肉,估算体脂。
“这儿酸吗?这儿呢?这里呢?”
齐秀兰扭捏:“这是干啥啊大妹子……”
简单做了个体测,她发现,齐秀兰在牢房里受了几个月折磨,身体已经虚得要命,肌肉全消耗没了,心肺功能也受损,稍微活动一下就气喘。消化系统也有点紊乱,粗纤维吃多了不吸收,油腻的东西也禁不住,必须内外调理。
当然,她也不是老中医。她心目中的“调理”,就是简单粗暴的“吃”加“练”。
“杂粮先少吃。我给你设计个食谱,多摄入碳水和蛋白。”阮晓露沉吟,“然后每天早上找我来做恢复性训练。我正好缺个跑步搭子。”
如今齐秀兰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体质。阮晓露给她设计的锻炼计划,是通过快走、慢跑来恢复心肺功能,通过饮食和简单的自重训练来增强肌肉力量,进而以最快速度增强体质。
梁山上没有室内健身房,所有练习项目都是露天。没多久全山喽啰就都发现,阮姑娘的晨练队伍人数翻倍,成了两个人。
齐秀兰为着阮姑娘那句“能让白胜不敢再揍你”,那是异常的听话。阮晓露安排的各种陌生又奇怪的机能训练,换个水寨小喽啰,得费老鼻子劲才让他买账;而齐秀兰完全不吭声,让做啥做啥,纵然有疑问,也闷在肚子里。
每天完成训练任务,长出一口气的那一刻,她不像是个受尽委屈的粗野村妇,倒像个贫困山区挖掘出来的体育苗子,闷一口气,不出成绩不罢休。
大伙依旧是看热闹的心态,看着俩女人自娱自乐。
乐到一半,来了个煞风景的。
白胜路过,没好气地斥责老婆:“家里的臭衣服还没洗,还有工夫在外头耍。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