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宦海生涯,皇帝的这个招数,他还能看不懂么? 可这是阳谋,他又能怎么办? …… …… “……济之,你先前真的不知道?” 韩文还是缠着王鏊在问这句话。 王鏊也颇为无奈,“当日早朝,刘阁老是忽然进奏,随后就到乾清宫,这一路你都在,你觉得陛下有间隙能与老夫提前商量?” 韩文赞叹,“这么说来,陛下也是在须臾之间想到这个法子。这个法子……怎么想出来的,我看,刘阁老现如今是如坐针毡,嘿,升官升得心发慌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要说,当日也真是吓了我一跳,如果陛下真的在盛怒之下免了刘阁老,那数年之功便尽皆付诸东流了。” 韩文却不屑,“付诸东流也夸张了,难不成整个朝堂还是靠他刘阁老?” “话是如此。可你看陛下,还是分外知道轻重,知道这个时候可以吵、可以意见不合,但是不能免职,只能升职。至于这升职升出这个结果……” 王鏊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说皇帝真他娘的鸡贼? 坐在一旁的刑部尚书闵珪倒是老神在在,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韩文偏过头去:“朝瑛公,你不觉得此事有趣?” “朝堂之上的大事,一向如此。正如陛下所言,陛下何时做过冲动的事?” “话是这么说,但当时陛下生那么大的气,谁敢当它是假的啊?” “谁说是假的?”闵珪并不这么认为,“生气是真的,只是陛下早有打算。况且,一早就瞧得出,济之兄一定会极力劝阻。” 王鏊苦苦发笑,这一次,他确实也给皇帝‘算计’进去了。 如果不是料定他们会拦,皇帝怎么会把调门起这么高? 在闵珪看来,这才是皇帝处置最为精彩的地方。 国策、老臣、朝堂、性格……一切尽在考虑,才能把这么一件复杂的事重拿轻放,并弄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现在刘健就难受了。 王鏊分析道:“如此一来,朝廷议不议复套的事也就停了下来了,陛下看似全部放权给了刘阁老,可他又怎么敢将复套否定,不列为国策?” 因为这暂时的权利是虚假的,不稳固的。这样搞,不是更让支持皇帝的臣子对其心怀不满吗? “免朝也最多不过三日。”闵珪伸手做出一个‘三’的手势。 王鏊和韩文都理解似的点点头。 说到底国家大事,牵涉黎民百姓,你可以有脾气,但不能弃这些于不顾!这个道理,甚至都不必再去和皇帝讲。 因为他们三个都相信,皇帝一定明白这一点。 否则,他就不是朱厚照。 …… 乾清宫,西暖阁。 皇帝也在和侍从室的丰熙、郭尚坤解释,他们这两个人也担心皇帝,所以跪了一会儿了。 “……暂不说他敢不敢,即便他真的将复套不列为国策。这种事都是人定的,朕难道不能再将其改回来?至于免朝,朕哪里会在国事上闹小脾气?” 这皇帝才当上两个月,瘾还没过够呢,难道就把权力都让给一个臣子? 所以免朝几日只是传递信息的一个手段。 如果真的像万历那样长时间不上朝,那就有点矫枉过正了,到时候反而于皇帝的声名不利。 果断恢复早朝,才显出皇帝忍下委屈、顾全大局的形象。 如此手段、如此节奏,这朝政还真叫皇帝给绣花一般的玩了一回。 …… “阁老,你还更希望,杨应宁打胜么?” 奉天殿前的广场上,李东阳这样问刘健。 刘阁老此时及及可危,如果说有什么希望,那就是杨应宁打败了,这样他反对复套就反对得很对。 可如果杨应宁打胜了呢?对朝廷是好,对刘健却很不好,皇帝也可以更加随意的揉捏他。 所以李东阳这个问题很绝、直直的插入内心。 刘健面庞已经黄皱不堪,时间很快,人生很长,刘健还记得自小诵读圣贤书的模样,到今日,他要直面内心,在自己心中,就是个人荣辱更重要,还是天下、国家更重要。 望着奉天殿,刘阁老久久不语,像是入定、像是魂飞天外, 直到某一刻,午门大开,有一声音由远及近, “西北捷报!!西北捷报!!” 李东阳提着袖口去看,只见一个蓝袍太监像疯了一样的举着捷报不惜体力狂奔。 捷报? 这个词其实已经让一切都有了答桉。 老臣伏冀,泣面高呼,“臣刘健,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老人家跪在地上磕头,再起身时已老泪纵横。 “阁老……”李东阳也跪了下来。 “不必讲了。我可以不当首揆,却不能够当奸臣。” 可时势如此,又徒之奈何。老臣子对新皇帝,总是会有阻碍,因为他们资历太厚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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