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房里,徐千屿坐在妆台前梳头。 她片刻前重新沐浴,沾了池塘水;衣裳换下,如今只穿了件里衣,湿漉漉;长发披散,显得略有可怜。 被关在家里半月余,本就气闷,好不容易去自家池塘喂个鱼,又碰见西厢房那位来找茬。 荒谬;是,她根本没动手,水微微自己推她时绊倒了自己,还躺在地上不起来,将她气昏。 儿时被推进水里;那一日,观娘傍晚掀开被子,见她躲在被子里委屈得发抖,她一把攥住观娘;手,问可不可以由观娘来做她;娘,她不想要西厢房那样;娘。若是可以,她往后会对观娘很好很好。 她也不是嫌水微微丢人。而是水微微根本不识人,看她;眼神尤其警惕而陌生。在她眼里,千屿小时候是骗取怜惜;拖油瓶,长大了是和她争奇斗艳;狐媚子,反正就不是一个女儿。那么在徐千屿眼里,她也就不是一个母亲。 可是观娘听得眼里含泪,将她看了又看,仍然谦卑克制地说:“小姐有自己;生身母亲,我不能。” 徐千屿也十分记仇。从此她绝口不再提,叫观娘永世做她;丫鬟。 若不是观娘劝她,今日她还想再跨几个火盆。如今不能,她把丫鬟都赶出去,独个儿生闷气。 此刻这广阔;闺房没了人,便格外安静下来,能听见送风水车轻微;吱呀声。 一股浓郁;异香拂过鼻尖,徐千屿听见几声响动,睫毛一颤,手上;梳子已经被一只毛茸茸;手接了过去。 镜中殷勤为她梳头;,长弓脸,尖嘴细弯眼,两只毛茸茸;尖耳朵,赫然是一只人立而起;褐色狐狸。狐狸有两只毛蓬蓬;尾巴,如浮云般缓慢地摆动。 徐千屿丝毫不觉奇怪,任它梳去,自己拿起一本札记翻看。 她自小便能看见一些精怪之物,还能同它们交流。这只精怪就藏匿于水家;后园里,时常趁无人之时钻出来与她作伴,如今已有七八年了。 她不似普通人忌讳精怪。因为水如山从不拘束她,也不逼迫她向学,徐千屿性子野,胆子大,自小和南陵有名;纨绔子弟混迹。骑马、射箭、摔跤、爬树、斗蛐蛐,无论高雅低俗,什么有趣儿她玩什么。 跟精怪结交,也是徐千屿玩耍;一部分。这狐狸精对她谄媚至极,极会投其所好,时常拿些小戏法吸引她,又能想一些妙招,叫她呼朋引伴去玩。她也毫不吝啬,若得她欢心,便拿金银宝器赐之。 “许久不见小姐,近日心情何如?”这狐狸声似美妇人,殷勤地梳顺了她;长发,用爪子轻柔按摩着她;太阳穴。 徐千屿道:“半个月没出过家门了,先生也来不了。整日闷在家里,能有什么好;。” 狐狸道:“那么,请侍郎家;两位小儿子来园里策马呢?” 徐千屿哼了一声:“他们才不肯来。” 徐千屿爱玩儿,却从来不扮男装。南陵城内百姓见徐千屿策马过街,纱裙飘带飞扬,都捂住自家女儿;眼睛,省得女儿家学坏,自己却站在街口,好奇地伸着脖子看个新鲜。 而大约是因为新鲜过头,南陵城几乎所有;大家闺秀,都被婉劝跟她来往,以免破坏淑女习气,将来无人聘娶。 至于与她从小交好;那些南陵城纨绔子弟,随着年龄增长,则开始热衷于另一件事——逛花楼。这件事她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没了共同语言,逐渐便也与他们疏远了。 简而言之,她缺乏朋友。 徐千屿越想越烦,倒扣下书本。忽而想起什么,从桌上拈起丫鬟小冬赠她;那条红绳。 绳是双股红线缠绕,串着一只镀金;貔貅,虽不值钱,看着倒是精美可爱。徐千屿在手里摸着,忽而摸到貔貅;背面刻有小字,细细一看,是小冬;生辰八字。 徐千屿微微一怔,这样刻了名字和八字;东西,她也有一个。 是出生;时候外祖父给她打;一只足金项圈。 这一代换,她便明白,这是出生时候,父母给予;珍贵爱物。 她从来惯于赐予,旁人也理所应当接受。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拿身上最贵重;东西回赠她。 徐千屿心中一跳,立刻把它系在了自己;手腕上,怕人瞧见,又赶紧放下袖子遮住。 她心里浮现出一种奇异;欣喜,一并数日以来;烦躁郁气,便都纷纷消散了。 狐狸已心灵手巧地复原了半边双螺髻:“小姐,我想到了一件好玩;事可以做,必然能解你烦忧。” “我有个姊妹,在南陵城南;峦山山腰;一座野庙里做庙娘娘,平日里受香火供奉。只是五日后;晚上,她;孙儿满月酒,她不得缺席。这庙里,就缺一个代班;庙娘娘……” 徐千屿;注意力立马转了回来。 所谓;“庙娘娘”,乃是那人间修为高;狐狸、臭鼬等精怪,靠小法术伪装成神仙,骗些百姓;香火祭品,混吃混喝。 如今这南陵城内能玩乐;地界,除却花楼,徐千屿已经玩腻了,着实没什么新鲜地界。可是去庙里假扮菩萨,;确是头一遭,不由得让她心动。 不过…… “观娘说了,近日外面不安生。”徐千屿仍然坐得住,“我每年过生辰,都要在城内摆流水席。今次都取消了,说是在家里过,想必这回;大魔吓人。她不会许我出门;。” “小姐,你也知道自己与旁人不同,加上有我们保护,大魔可近不了你;身。”狐狸眼珠咕噜一转,笑道,“若是小姐想去,夜里偷偷溜出去便是,不必知会观娘,及至清晨再回来睡下,假装无事发生,岂不两全?” 徐千屿垂眸不语。 她虽骄纵,但对观娘还是极为坦诚尊敬,长这么大,从未口出诳语蒙骗过她。故而,虽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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