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在高府书房里发生的事情,便是任何人看都会觉得十分怪异——
只见江幼和桑北延闲适的倚坐在太师椅上,在他们面前,高洪阳正颓然的坐在地上,双眼迷离半睁着,神情很是木然,但嘴上却是不停:
“九年前,我只是个走南闯北倒卖小玩意的摊贩,生意一直没什么起色,于是打算回老家算了……于是我花大价钱租了一条船,上面装满了我那些年攒下的全数家底……”
“我顺着涡河一路向东,独自行船多日,早已疲惫无聊不已,就将船停靠在芦苇荡里,一个人喝了些酒,就钻进船舱睡了……”
高洪阳仿佛再次置身于那个改变他潦倒命运的夜晚,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被一阵喧闹声吵醒,我从船舱里爬出来时,正瞧见两伙人马正厮杀在一起。”
他的第一感觉是朝廷派兵剿匪。
因为其中一伙人穿的都是东楚士兵的服制,甚至还有一个身着将军铠甲的。
可是他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另一伙人的身着,瞧着也是东楚士兵的服制。
怎么回事。
东楚兵打东楚兵?
难不成是在练兵演习不成。
不对。
哪有练兵演习直接抹脖子的!
高洪阳趴在芦苇荡上,满眼惊恐地望着眼前好似人间炼狱般的残酷战场,耳边充斥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厮杀声,还有无数刀剑劈砍在皮肉上的“噗噗”闷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满身血污的士兵们拼死做着最后的挣扎,举刀砍死对手,或者被收割性命……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横七竖八,肢体残破,鲜血顺着伤口淌入泥土中,一双双已失去生命光泽的眼睛却不甘的圆睁着,令人毛骨悚然。
厮杀并没有持续很久,其中一伙人便已被全数消灭,另一伙人则在清点一些巨大的箱子,那些箱子瞧着似乎很重,车辙深深的陷入浸了血的土壤之中。
高洪阳的目光落在那个穿着将军铠甲人的身上,他正跟一个锦袍公子商量着什么。
微风吹过,有细碎的词句落进高洪阳的耳朵,隐约听见“官银”二字。
高洪阳一震。
他走南闯北的做倒卖生意,对消息最为灵通,自然听说过北部十八城向朝廷上缴税银一事,高洪阳略一盘算,那押运官银的千名官兵南下进京的官道可不就在这附近嘛!
眼前这血流成河的杀戮场景,便是他再迟钝,也不难猜出——
这是在抢劫官银啊!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怎么就被他给遇见了!
若是被发现了,肯定是难逃一死啊!
高洪阳心下骇然不已,只想着尽快离开,却偏偏动弹不得——
也许是因着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战场杀戮,他的一双腿早已怕得发软,连爬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动不动的趴在甲板上,乞求上天自己千万别被发现。
显然,上天根本没有听见他的乞求。
他很快就被发现了。
被两个士兵抓着膀子拎到那将军和锦袍公子面前。
被吓尿裤子的高洪阳瑟瑟发抖着,瞧着便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引起两人的注意,仍然继续交谈着。
只听那将军道:“咱们的船不好走官道,只能走险滩,这才被湍流卡住了,如今还得想个好法子将这烫手东西存着才是。”
“有什么法子,难道要将这些东西沉在河底不成?便是沉在河底,也总有被打捞出来的风险!”锦袍公子的声音很是凉薄阴柔,不悦道:“早说过定要等船到了再动手,你却这般猴急!”
“哪里是我急!”
那将军冷哼一声,道:“若是过了这段,再往前便是一片开阔之地,往来行人最是密集!难道要在众目睽睽下动手?!”
他似乎是动了怒,瞥了眼被架着的高洪阳,对架着他的两名士兵冷声道:“抬到老子面前做什么?直接弄死了事!”
高洪阳一听自己要被弄死,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在被拉走的瞬间,他急中生智,努力的转过头,向着那两人喊道:“贵人!贵人!小的……小的知道一个地方,很,很是隐秘,能……能藏东西!”
架着他的两名士兵瞧他不老实,以手肘狠狠地击打他的肚腹,高洪阳只觉得嗓子眼猛的涌上一股子腥甜,整个肚子剧痛难忍,身体控制不住的狂抖,只能缩成一团,任由被拖走。
“慢着。”那道凉薄的声音自身后缓缓响起。
两名士兵即刻停下了脚步。
高洪阳听见几声悠闲的脚步声,紧接着眼前出现一双极其精致的蜀绣暗纹靴,他努力的抬起头,正见着那锦袍公子正淡笑着望着他,道:“你说能藏东西的地方是哪里?”
书房里,高洪阳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
江幼悠闲的换了个姿势,道:“想来这锦袍公子,应该就是顾光耀了。”
毕竟,能用宫中特供的蜀锦来做靴子的,怕是只有这位二皇子殿下了。
只是这位将军,却是何人?
当听到她提出这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