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昊元帝落下最后一笔后,疲惫地长叹一口气,看着面前明黄色绸缎上自己亲笔写下的废太子诏书,心中无限感慨叹息。
在他心中,顾光耀虽然算不得高世之智,但到底勤勉恭谨,只要细心栽培,总能成为一代贤主,却不想是这般狠毒阴险……
又无用之人。
在佛堂中,昊元帝因着顾九卿昨夜遭刺杀之事愤怒异常,才骂了顾光耀两句残杀手足,心狠手辣,却不想他竟在神思倦怠,脑筋不清楚下,把五年前北川之战的真相吐露出来。
直把昊元帝气了个绝倒。
一双饱含失望的眸子深深地凝视顾光耀良久,径自走回御书房,亲笔写下这份废太子诏书。
“陛下,玫嫔娘娘求见。”德宝禀告道。
“她来做什么?”
昊元帝头也不抬道:“传她进来吧。”
玫嫔身着菡萏色蜀锦广袖长裙,双手提着乌木食盒,笑得很是温柔:“早春换季,最是易感风寒,嫔妾亲自熬了姜丝燕窝羹,献给陛下。”
昊元帝本想让她退下,可一抬头见到她却滞了滞,“好久不见你穿这件。”
玫嫔展颜一笑,道:“陛下还记得。”
昊元帝点点头,伸手唤她过来,“你入宫第一日便穿了这件,彼时朕还赞你……”
“菡萏清香逸,水面倒影明。”
玫嫔双手将那碗姜丝燕窝羹呈上,道:“嫔妾永不会忘,陛下,还不尝尝嫔妾的手艺?”
“好。”
眼看着男人将那碗燕窝羹饮尽,玫嫔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是啊。
不仅他不会忘,便是她自己也绝对忘不了杀父之仇!潘家的血债,她是必要他偿的。
两个时辰后,一只翅膀染血的鸽子从皇宫飞出,径直飞向盛京西坊间一处大宅。
不过片刻,盛京西门外,便有一运货的车队要求进城,这车队很是浩大,约有上百辆还不止,车上的货物高高隆起,上面用油毡布牢牢覆盖着,装的很是妥帖。
瞧着便是价值不菲。
守城的官兵逐个马车检查了,发现每辆车上,都是巨大的定制木箱。
他们也很好奇这许多木箱是做什么的,可负责押运的人是宣王身边一等护卫庄廷,又有全套的过所文书,自然没人敢跟他废话,更是无人敢拦。
匆匆查过后,便放了行。
车队驶过闹市,好似一艘艘小舟从水面上掠过一般,波纹缓缓消逝在舟尾,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毕竟在盛京这等繁华之地,走货运输这种事,实在是再平常不过。
就好像今儿的日期——四月十二,不节不庆。
若是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情,昊元三十一年四月十二日,不过只是时间长河中的一瞬,平平无奇,普普通通。
可是,世事总是如此。
常常突然跳出来,给人以惊喜或震撼,惶然或惧怕。
便是这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却成为后代史学家和小说家们众说纷纭,议论不休不止的热门素材。
便是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后,仍然有不少人纷纷猜测,这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无数人想要将遮掩在真相上的纱幔拂开,将一切大白于天下。
可是这种愿望注定是不能实现的。
因为其中的掺杂了太多谜团,和统治者不欲被外界知道的秘闻,便是身在皇宫中,亲历了变故的宫女太监们,也只能隐约知道是要变天了,不过他们只能像身处在暴风雨中的小鱼小虾一般,听天由命,或生或死,根本不知道在权利角逐的暴风眼中,究竟发生着什么。
在史书上,只有一段很简单话语:
“四月十二,昊元帝突发急病,倒在御书房中,时身边只有玫嫔一人,贵妃吕芙手持皇后凤印,调动禁军,戒严皇城,更有镇远侯将军吕军捷率军从神武门入,维持宫纪,整个皇城被围得铁桶一般,各宫门纷纷紧闭,宫人尽数躲在宫中,皇城一片紧张静谧,只有军队整齐威严的脚步声响彻在一条条甬道中。”
“这份宁静只持续到傍晚时分,天色渐暗,皇城方向倏然响起震天的怒吼和厮杀声,火光震天,更有巨大的响声震破天际,整个盛京的百姓无不心神颤颤……”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明明是微风徐徐的早春夜晚,可空气中隐隐飘过的血腥气味,将原本巍峨雄壮的东楚皇城衬得一片肃杀之色。
皇城西北角的小门被轻巧地推开,一道敏捷的身形急速向着坤宁宫的方向掠去,好像一头奔走在暗夜中的豹子一般。
几乎与此同时,东华门外响起一片喧闹,城中的守兵几乎来不及反应,城门便被一枚高效穿甲弹APCR洞穿,顾九卿身穿银白色铠甲,率近千名骑兵蜂拥闯入。
此时在这皇城中,不仅有三万名禁军,更有镇远侯进驻的近两万名将士,兵力是顾九卿的几倍之多。
明明兵力悬殊,即便打的是措手不及之快速战,也难以取胜——
但是没人想到,顾九卿的队伍里,有辆坦克。
几枚炮弹下去,皇城中的一众兵丁便在巨大的冲击力和爆炸带来的轰鸣中,吓破了胆,登时失去作战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