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凤临城的路上,百里兮兰心中存了些思量,因此一直很安静。
暗焰阁的一众死士被特别训练过,更不是些聒噪性子,因此百人的队伍一片鸦雀无声,只有骆驼偶尔打得响鼻声,和荒漠风沙响动。
她在心中把前世今生所有与002有关的事件儿尽数调拨出来,一桩桩一件件地细细回想一遍,竟少见的生出些人生感悟来。
前世她杀戮太多,往来繁忙,总是在追逐着更高的成就中蹉跎年华岁月,因此手段和本事日益高超,但对人对事的琢磨,却是少之又少,更加难有时间停下来仔细思量走过的路和淌过的河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今重活一世,或许因着没有那么多目标和高峰要攀,身后亦无人不断发布任务交给她,便是身边也不再只是些心中只有训练和任务的同伴……也或者是因为心中逐渐多了些异样的情感,便也开始懂得些感悟人生这等矫情的事儿了。
她唇角微勾,弯出一道自嘲的笑意来——
便在此时,天上一声惊空遏云的鹰唳,悠远清越,响彻荒漠,惊得一众骆驼纷纷急躁踏蹄,很是不安的样子。
百里兮兰眯着眸子望向苍穹,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大鹰隼正从东北方向直直冲他们的方向飞来。
“保护皇太女!”
暗焰阁一众死士登时摆出一副作战的队形,齐齐抽出武器,对准那凶禽。
却被百里兮兰轻声阻止,她唇角含笑,轻巧地打了个口哨,便见那雪鹰俯冲下来,极乖巧立在她横于身前的手臂上,发出些温顺的“咕咕”声。
百里兮兰伸手摸了摸它的顺滑羽翼,“他倒是个有眼光的,能找到你这么个漂亮的小家伙。”
那雪鹰好像听懂了似的,竟歪着头,向她肩膀处蹭了蹭。
随手从空间里取出些生肉干,喂给白鹰后,百里兮兰才把它腿上绑着的信筒卸下来。
展信便见熟悉的字迹,依旧笔走龙蛇,力透纸背,极有风骨——
临行前,桑北延曾交代过她,会遣雪鹰与她送信,并交给她这个口哨,“若是什么都不说得让你苦等,怕你会哭鼻子呢。”
百里兮兰想到他低哑着嗓子哄着自己的模样,心头微微发暖。
西夏与北境之间远隔千里万里,既然他能御兽至这般地步,至少说明身体状态该是良好的,这般想着,她心下稍安。
下令全队休息后,百里兮兰寻了一处僻静之地,仔仔细细将那信读了又读,唇角弯了又弯,又掏出纸笔,仔仔细细回了他一封信。
信末,她思忖片刻,终于掏出一只口红,仔细的描在唇上,又吻在信纸上。
百里兮兰瞧着那道朱红色的唇痕,脸色有些发烫,蓦然嘲笑起自己的小女儿心思。
直到目送那雪鹰再次展翅,身影消失在广阔苍穹,她才终于下令继续西行。
十天后,一行人终于从凤临城的东门进入城中。
城中百姓听闻是皇太女归来,纷纷涌上街头,一睹其风采。
眼见少女身形纤细,风尘仆仆的奔波模样,可眼神却清亮如雪,坚强如青松般磊落的气质,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竟率一众死士去三国荒漠中走过一遭,众人心中一片叹服,齐齐跪拜在街道两侧,高呼:
“恭迎皇太女!”
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一处角落,百里兮兰的眸光深了深,倒是看见个熟人。
陈元青从没想过,生命中会有这样一天——
这一天,他衣衫褴褛如乞丐,而那个从未被他瞧得起的商户庶女,却身居高位的俯视自己。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到底梗着面子,不想在这个“外甥女”面前示弱。
百里兮兰清浅一笑,“陈先生贵为东楚国师,我西夏如何慢待,自然是将您遣送回国,交由永嘉帝处置。”
“你……”陈元青瞪大了眼睛。
自从跟着玉连心来到这凤临城之后,他始终被拘在宅子里,四周都是玉连心的人,明面上是说要他在府中暂避风头,实际却是软禁着。
跟他一道来凤临的人,包括管家陈禄,尽数被玉连心弄死,他身单影只,好像是一直被折了膀子的飞禽,便是如何也扑腾不出玉连心的手掌心。
直到那日……
岳罡寿辰那日,一身狼狈的玉连心匆忙归家,连番嘱咐他尽快收拾行李,说要尽快离开,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从她的眸光中察觉出些异样,因此留了个心眼儿,假装去房中收拾东西,实际却从后窗跳出,看玉连心究竟会如何对他。
当他从窗缝中见到玉连心面容阴恻地走进房中,手中握着一把淬毒利刃时,心下一片冰凉,连忙从早早探查过的狗洞子里爬出府。
之后,玉连心等人尽数被抓获,而他也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可是,即便做一个流浪汉,也好过回到东楚,背上叛国罪名的阶下囚要强上千百倍啊!
陈元青闭了闭双眼,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颤巍巍道:“若是没有我,你只能是景阳边陲小城的商户庶女……便是看在舅舅成全你今日的份上,莫要遣舅舅回东楚可好?”
百里兮兰连理都懒得理他,利落调转马头,向鸾凤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