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当江幼从酣梦中苏醒时,发现自己果然躺在昨日某人强烈要求睡的地上,而始作俑者已不见了踪影。 啧。 桑北延这人。 往好听了说是性格坚毅,一旦打定了主意必百折不挠。 往难听了说,就是轴。 不过江幼此时神清气爽,也懒得跟桑北延计较“关于人类到底应该睡在榻上,还是地上”这种细微末节。 终于熬过了冰血痋发作的刺骨寒意,她现在只想舒舒坦坦地享受几日人间温暖。 江幼长长的舒展着双臂,目光不自觉的瞥见左手腕内侧,一片白皙莹润的皮肤上,丝毫不见了那道青色细线。 果然如桑北延所说,在万痋之王冰血痋面前,其他的痋虫都只是渣渣。 那弱小可怜的碧影虫虫,已经被强悍的冰血虫虫尽数干掉。 思及此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位想要用碧影痋来控制她的某位国师的嘴脸。 啧。 之前没顾上处理的,也不好一直拖下去。 江幼踱步到窗边,望着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晴好天气,顺手拿出一个青色瓷瓶摆在窗口处。 嗯。 今儿天气不错,适合抓个细作玩玩。 入夜时分,正屋外一阵窸窣之声,随后便听到重物摔在地上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传来一道吃痛的吭声。 江幼打开门,便见到一道高大挺阔的背影立于院中,脚下正踩着一个穿着宣王府仆从服制的男子。 桑北延大手一挥,那人就被扔进主屋地面上,好像小鸡仔一般,毫无招架之力。 那人强忍着身上各处的疼痛,悄悄抬起头,看着不过二十多岁,一脸的惊慌之色,见到江幼后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小声道:“我……我是国师的人。” “我知道,找的就是国师的人。”江幼淡笑着,一边吩咐喜乐去请顾九卿过来。 审讯的过程极其顺利。 那人名为代磊,在外院马厩做工,是某次外出时中了陈元青所下的碧影痋,为了保命才答应替他传递消息。宣王府内院守卫森严,人员编制又管控得严格,他一直没机会调进来,所以只能在外院活动,把王府的车马调动之事细细的汇报给陈元青,如此已有五年。 五年? 顾九卿眸光骤然阴沉下来,开口道:“四年前,本王去接应先太子回京的马匹,可是经由你手准备?” 代磊神色一变,即刻伏地大喊王爷息怒,语带哭腔道:“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啊,求殿下,求王妃饶奴才这条小命吧!” “唰!” 一向冷静自持、优雅稳重的顾九卿此时仿佛化身一尊杀神般,眉眼间满是凶煞戾气,他一把抽出佩剑,向着代磊便砍过去,眼见着锋利的刀刃将劈在代磊的脖颈上,却突然停在半空。 江幼出手握住他的小臂,沉声道:“此人还有用。” 顾九卿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颓然坐回到椅子上,垂下眸子,神色晦暗不明。 在知道代磊并无同党潜伏在宣王府后,江幼将一粒药丸喂进他嘴里,瞧着那张惊惧十足的脸,冷笑道:“你要知道,这世上能要你小命的可不是只有碧影痋一物。” 代磊两股战战,连着磕了几个响头,口中呜咽着:“奴才一定不敢背叛宣王殿下和王妃……” 江幼望向眉宇间笼着阴郁和怆痛的顾九卿,心里闪过一丝疑影——难道说先太子的薨逝,还有内情? 这话她并没有问出口。 她与顾九卿两人,并非推心置腹的知己好友,只是合作伙伴而已。 对于合作伙伴来说,并没有共享秘密的义务。 一夜无话。 第二日早膳后,江幼看在十万两黄金的面子上,依着跟忠勇侯夫人曲氏的约定,动身去给郑已微问诊。 忠勇侯府与宣王府都在盛京的西坊间,坊间的道路不如主街那般宽阔,往来只够通行一辆马车,因此当马车行驶在其中时,总会有两车相遇,得分出个谁先走、谁后过的高下尊卑来。 不过一般这种时候,低品阶的一定是要想让的,而同品阶的便互相行礼寒暄半晌,各退半边,礼数够了,谁先走倒也不打紧。 但是总有些人呢,偏生喜欢做这种掐尖卖快的事儿—— 就比如现在,宣王府的马车堪堪停下,因为前面的路上正稳稳的停着另一驾车。 那马车的车厢前挂了一个檀木雕琢的府牌,上面是一个雕工整齐的“吕”字,再看马车华盖以桃红色织锦缎布覆盖,四个角还坠着雕工精细的繁花浮雕,显得整辆马车精致且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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