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榻上躺了三天,郑双双才终于下得了床。 贴身丫鬟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起来,忍不住心疼道:“做什么这般着急地起身,您便是再多躺几天也好呀。”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您这才躺了三天,还没有将养好呢,若是落下了什么病根儿,该如何是好?” 郑双双淡然一笑,强忍着身体各处带来的酸痛,道:“这会儿已是月初了,若是再不把盘缠送到母亲和妹妹处,怕是她们这月不好过。” 闻言,那丫鬟抿了抿嘴角,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却再没说什么。 自从忠勇侯府倒台,郑夫人曲氏和郑已微被贬到了郊外的庄子里,郑双双每月是定要给她们送银子的。 盛京郊外的庄子,大多是些罪臣家奴,即便是本家没落了,多少还有些亲朋好友周济一些。 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不比那些农户苦出身的,没几个能忍受得了农活的辛苦,但庄子里的活计摆在那,总要有人去做。 每个月,该是哪几个地去做苦活,哪几个休沐日子多些,哪几个能分到些肉蛋粮食……这桩桩件件的繁杂之事,都要庄子里的管事安排分配。 长久以来,这些管事早已习惯被巴结讨好,越发贪婪跋扈,还制定了些不成文的规矩—— 就比如,这送银子的时间就很有讲究。 若是哪家银子没有在月初送去,没让管事们早些收着孝敬,那这月就别想消停了。 起初,曲氏和郑已微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受了很多欺负。 管事特意安排几个长舌妇人,成日在她们二人面前嚼舌根,说些不痛不痒的酸话,比如: “怕是锦衣玉食的太子妃,把这个母亲和妹妹都忘了吧!” “想来也是,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谁还能记着庄子里的破落户啊!” “哎哟!明明是一府出来的小姐,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另一个却落得个贱籍下场,如何该如何比呀!” “……” 便是这般还不够,还会将一些难做的活计交给他们二人,存了心的刁难。 郑已微是一个炮仗脾气,最开始的时候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暴怒着要去找那些管事理论,却都被曲氏拦了下来,苦口婆心劝道:“如今咱们势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是些银钱上的事情,便不要与这些小人计较了。” 后来,有一次郑已微终于怒不可遏,扬言要厉害这庄子,再不受这份窝囊气。 不想到那管事闻言,不仅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讥笑道:“郑三小姐还想去哪儿?你如今可不再是侯府贵女,而是贱籍,若是出了这庄子,只有那勾栏瓦舍才能容你,难道说郑三小姐舍得了大家闺秀的清白,要去与人卖笑吗?” 直至此时,郑已微才真切地明白:她已彻底与那些美好日子告别了,再也不是“东楚钱袋子”忠勇侯府上金尊玉贵的三小姐了。 她忽然想到一个女子来,一个自己从未正眼瞧过的,被嗤笑为乡野村姑的商籍平民女子——江幼。 而如今,她也终于成为这般的卑微蝼蚁之身。 郑已微羞愤异常,几次想要自尽,可无论是瞧着那锋利的薄刃,还是高高悬起的麻绳……都让她胆怯不已。 从此以后,她才真正地消停了,即便是给姐姐写的信中,也再不喊屈叫冤了。 郑双双走到书案前,把一封早已写好的信件从抽屉里翻出来,又从一处小阁子里掏出一沓银票和碎银子,统统放在丫鬟手里。 丫鬟抿唇,为难道:“太子妃,如今咱们又被禁了足……原来的路子送不出去了。” 郑双双一滞,唇角溢出丝苦笑。 是啊。 他受了斥责,连着全府上下都要跟着吃瓜落的。 她略一思忖,问道:“往返后厨送菜的还是刘家吗?” 早些时候,刘家曾经遭了些事情,她曾相助过,想来或许能帮上一二。 郑双双本想自己走一趟,可如今她不仅面目受损,更是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实在不好露面。 于是千叮咛万嘱咐,务必小心行事。 她握着丫鬟的手,谆谆道:“莫要让太子…知道此事。” 她救济母亲和妹妹的事情,一直是瞒着顾光耀的。 自从忠勇侯府出事后,顾光耀便始终告诫她,莫要与郑家人再联系,生怕牵连了他。 丫鬟郑重的应了,之后领了银子和信件,退了出去。 窗外寒风凛冽,连带着枯枝跟着瑟瑟发抖,偶然几声狂风怒吼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倏然带回三日前被殴打时刻,恐惧袭来,引得郑双双一阵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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