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蔚霆眉目威严地扫视一圈,声音洪亮道:“既然沈宜宁今年已经满十九,那么就意味着她有民事行为能力,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现在是社会主义,国家有宪法,家里有家规。”
“既然沈宜宁不愿意跟你们住在一起,这家,也应该公平公正地分了。新时代新社会,不讲究那封建思想那一套,沈重林同志,你身为我们厂的职工劳模家属,这个觉悟,你应该是有的。”
沈重林越听心里越凉,这摆明着是要帮沈宜宁分家呢。沈重林一万个不愿意,可他也没胆子说。
陈主任适时站起来,把那几份文件拿起来道:“既然沈科长不愿意看,我就大概说一下。这次沈宜宁小同志把我请过来,这张主任也在,该到齐的都到了,那么我们该怎么分就怎么分。”
薛红梅急了:“什么怎么分?这个家可是姓沈,就是要分也跟沈宜宁已经是没关系的。”
眼看情形势不可挡,薛红梅干脆也不装了。
陈主任被委托这个事儿,早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屡次三番打断,也到底有些不高兴了,地对薛红梅说道:“你一个女人家,什么都不懂,就先别急
着说话,能不能把话给听完。”
薛红梅跟架在火上烤似得,却不得不忍着。
沈重林和沈衍川,沈耀阳一样好不到哪儿去。
陈主任真不想管这家子事儿,毕竟清官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胡搅蛮缠拎不清的一家子。陈主任深吸一口气,压小情绪,继续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沈宜宁同志提出了以下几个要求,一是关于政府的抚恤金,二就是关于沈远山的房子问题,沈宜宁你来说一下吧。”
沈宜宁点点头,看了眼沈家一众人,淡淡道:“第一我爸妈的抚恤金,以前是我还小,给我大伯先代领,但如今我大了,理所应由我来领,这个肯定毋庸置疑。还有,第二,我爸的房子,我记得有房产证,那东西也在大伯那里保管,现在更应该物归原主,其他的东西我都可以,希望这两样东西大伯能够物归原主。”
话音未落,薛红梅终于忍不住炸了。
“沈宜宁,你不要太过分啊你!”
她太激动,以至于都没办法控制住表情,整张脸狰狞扭曲,跟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尖吠起来。
也难怪薛红梅这样,沈远山当年因公殉职,加上身份特
殊,每月抚恤金额度远比一般的殉职人员高,因为沈宜宁没能力领取,沈家名正言顺地将这些款项代领,时不时还有政府部门送温暖的小礼品,这些福利待遇,全都一分不落进了沈重林的腰包。
抚恤金每个月四五十呢,可不是笔小数目,沈重林早些时候一个月的工资还比不上这笔抚恤金,沈家这些年因为这抚恤金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别的不说,松源镇第一批电视机上架,别人家还没能力买电视时,沈家已经有钱又有票,买了回来摆在家里看得不亦乐乎。
更别提沈衍川的自行车,沈重林的电风扇,一样一样抚恤金的功劳不可忽视。
这可是一块大肥肉,薛红梅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吐出去的。
要不是因为这笔抚恤金,沈宜宁早不知道被赶出门多少回了。
沈宜宁甚至记得自己傻了之后,薛红梅为了继续领取抚恤金,把她随意嫁给了一个附近的一个丑汉,还美名其日入赘,天天在眼皮底下可以照顾她。
想起这个,沈宜宁心里就是一阵的恶心难受,这是那些不堪日子里最叫她生不如死的过往,那男人的丑恶嘴脸,沈宜宁现在想
想还会噩梦连连。
傅蔚霆看到小姑娘忽然脸色发白,以为是薛红梅吓到了她,立刻眼里浮现一层寒冰,怒气上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斥:“沈科长,你们家是不是只有你婆娘才是一家之主?”
傅蔚霆这一句训斥,明显动气,薛红梅心头一颤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连忙道:“厂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话没说完,被沈重林重重扯了一把,呵斥道:“你一个妇人胡说什么,哪轮得到你?”
嘴上这么说,沈重林的眼角不动声色瞄了一下傅蔚霆,看着傅蔚霆冷沉的目光,后背一阵发凉,他赶紧堆起笑脸道:“厂长,红梅她也是着急一时说错了话,毕竟这钱可不是小数目,我们也是担心宜宁她年纪轻,这些东西交给她再弄错了,到时候不是得不偿失。”
“我是年轻,可我不是傻,这些东西都不能保管,我岂不是个废物?!”沈宜宁丝毫不给沈重林面子,直接说道。
沈重林脸色一僵,到底没在说什么。
“沈宜宁同志的要求就是这几个,你们在上面签个字,剩下的就不用担心了。”陈主任拿了笔和那几张文件,送
到沈重林跟前。
沈重林看着那些文件上白纸黑字,知道签了字会有什么后果,可是他也不敢不签,傅蔚霆坐在这里,他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