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把外面淋湿的那件衣服换下来。
陆清道:“我让店小一提了热水上去,让陆婆婆她们俩先洗个热水澡,再换身干爽的衣服。你先把衣服换上吧,小心着凉了。”
宋声依言把那件湿了的外袍换下,跟陆清轻声说道:“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倒是你,一直在操心。”
陆清把湿了的外袍收起来拿了上去,宋声没有上楼,而是在这些乞丐旁边找了块空地儿,跟他们一样席地而坐了下来。
乞丐们更惊讶了,通判大人怎么还跟他们坐到一块儿去了?他们身上可都是污泥,又脏又乱,甚至都好多天没洗过澡了,有些人身上臭烘烘的。
这会儿宋声一坐下,那些明知道自己身上有臭味儿的人赶紧往外挪了挪,生怕把他们这位瞧着白白净净又好看的通判大人熏走了。
宋声问道:“你们在这里当乞丐多久了?”
这话一问,大家纷纷沉默了。
刚才带头帮宋声撑场子的那位年长的乞丐最先开口说道:“大概五六年了吧。”
他叹了口气,“他们可能有的时间还要久一点。从前大家也不是乞丐,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
其他人纷纷点头,“是啊,老翁说的对,从前我们家里头都是有地的。”
“那为什么如今都在城里头行乞?”
一问到这个,大家都很反常,忽然都不开口了。
宋声大概是猜到他们可能有难言之隐,有些事情怕是不方便说。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有个高高瘦瘦的乞丐忽然开口道:“通判大人,您真
的能为我们做主吗?”
宋声嘴唇紧抿,而后道:“作为一府通判,自然有责任为治下的百姓讨取公道。”
虽然刚才宋声不顾个人安危冲到雨里救陆婆婆的举动有些冲动,但这件事情也让这些乞丐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大人,那我可就说了。其实我们这些人,有大部分都是城西安宁村的村民。大概五年前,县令大人来了后,突然说要把我们的田地征为官田。”
“我们都不同意,可这事儿没得商量,人要是不同意,收完庄稼后交粮税就要多收十倍。一开始官府还说给我们每户人家按照田亩数补钱,这征地算是跟我们买的。
大家伙不得已松了口,可谁知道,地是给了,钱是一分没给。能去外面谋生的,就都出去了。我们这些人都是没家没口的,没有地,也不会什么糊口的手艺,只能在街上乞讨。”
“除了我们,还有一些年纪比较小的娃娃,是被爹娘丢出来的。这年头不好活啊,老天爷不长眼,常年干旱不下雨,粮食的收成又不好,生的孩子多却养不起,就丢到了街头。我们几个看不下去,就捡来养了。”
小乞儿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宋声问了其中一个小姑娘,张口说自己六岁了,可宋声瞧着那个头仿佛才四岁多。
粮食收成不好,生下来的孩子中但凡有女娃娃的,很容易就被扔掉弃养了。陆婆婆的孙女儿就是这么捡来的。也是因为常年的干旱,才有了河神娶亲的荒谬行径。
宋声耐心的坐在门口听他们一句一句的诉说这些年过得怎样的日子,这些乞丐们越看越喜欢宋声这个当官的,没有丝毫的架子,也不嫌弃他们身上的脏污,还会跟他们一样席地而坐,耐心倾听他们心中的苦难。
怎么以前他们没有遇到这样的好官呢?
“大人,你一定要狠狠严惩那个狗官呐!”
此时的平安县县衙,张大跟张一回去复命了。把今天遇到宋声这个新任通判的事儿一说,县令高庸直接摔了一个茶盏。
茶盏是上好的汝窑烧出来的,价格不菲,此时已经摔成了碎片,在承受并宣泄着面前人的怒火。
“你们两个简直胆大包天,没抓到人就算了,还编出这般荒谬的话来骗我,本官脸上是写了冤大头三个字吗这么容易被你们骗?”
“还新任通判,新任通判怎么可能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平安县,人家要肃昌府城也不会走咱们这偏僻小道经过,你俩说谎也不转转自己的脑子,一天天屁用没有,就知道要钱!”要不是看在这两人是自家夫人的远方亲戚的份上,说什么都不会让他们俩来帮忙办事!
张大和张一被吼的大气不敢喘一声,两人心里委屈极了,他们说的是实话啊。对方言说自己就是肃昌府新任通判,手里还拿着任职文书呢!
可这会儿县令正在气头上,对着他们一顿输出,他们压根找不到插话的地方为自己辩驳。
好不容易等到县令说累了,张大推了推张一的胳膊,张一硬着头皮上前开口道:“
大人,我跟大哥没骗你,对方就是这么说的。还说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去查验他手上的任职文书。他还说手上有圣旨,大人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最后一句话张一说的很是小声,高庸刚发了一通脾气火气好不容易降下来一点,又被他这句话给拱上去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自己没长脑子不会判断吗!还让我亲自去查验,他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亲自去查验?”高县令在书房里踱着步子吼道。
张一不敢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