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沮授动摇袁绍称帝决心之际,诸葛瑾从席上起身,走到大帐中间,对着袁绍郑重拱手拜礼。
他很清楚,袁绍一直有登基称帝的野心,不然当初他的部下劝他顺天应时,登基称帝的时候,他就不会把这个提议放到幕府里与诸文武商议。
但袁绍又没有那么纲常独断,他性格相对较软,其他谋士,一表示强烈反对,他就害怕退缩了,知道众情未同,杀掉了提议登基的谋臣,以弥其跡。
而这一次大败曹操,他威望大涨,必然有趁大胜之威,以遂其志的打算。
只是他优柔寡断的性格下,怕是还在担忧部下文武的激烈反对。
而诸葛瑾就是要给他一个坚定称王称帝的决心,给他一个能说服大部分文武的祥瑞。
于是诸葛瑾郑重说道:“皇天无亲,常与善人;祸福之应,其犹响影。故有夏多罪,天命剿绝;宋景修德,妖孛夜移。”
“昔唐尧至圣而四凶在朝,周成仁贤,而四国作难,高后称制而诸吕窃命,孝昭幼冲,而上官逆谋,皆凭世宠,藉履国权,穷凶极乱,社稷几危。非大舜、周公、朱虚、博陆,则不能流放禽讨,安危定倾。”
“今日足下扶危持倾,为国柱石,秉师望之任,兼霍光之重,五侯九伯,制御在手,自古及今,人臣之尊未有及足下者也。”
“自操破于河南,海内英雄望风蚁附,而爵号不显,九锡未加,非所以镇卫社稷,光昭万世也。”
“夫权宜之制,苟利社稷,专之可也。我主闻图谶符命,皆言代汉者当涂高,此袁氏应命也。”
“况荆人抱玉璞,犹思良工而刊之。汉国既往,莫之能匡。推器移君,委之圣哲,固其宜也。天祚率土,必将有主。”
“主率土者,非袁公其孰能任之?所谓论德无与为比,考功无推让矣。天命不可久稽,民望不可久违。我等愿将传国玉玺归以袁公,以顺天命!”
果然随着诸葛瑾话音落下,袁绍直接面色潮红,激动而起,问道:“孙将军欲移玉玺于孤?”
而沮授则直接面色惨白,气度颓败:“上盈其志,下务其功,强敌又胸襟如此,悠悠黄河,吾其亡乎?”
很显然孙策把玉玺送给袁绍这一招是一个无解的阳谋。
针对的就是袁绍愈发无可遏止的野心!
有了这个传国玉玺,袁绍肯定是无心再打下去了。
他现在有传国玉玺、还有大胜之威,正是称帝的最佳良机。
可若与孙策交战,一旦损兵折将,就如诸葛瑾所言,反而有损袁绍威名。
打下去,对袁绍是最不利的事情。
但如果只是为了跟袁绍停战,还不值得孙策把玉玺赠给袁绍。也不值得沮授敬叹至此。
这一招,更是破解天下棋局的关键,自此之后,天下再无人能威胁孙策了!
孙策也不是圣人,的确有战略选择失误的时候。比如他不肯纳张纮、荀彧之谋,未能及时以曹操为藩镇、部将,遂使曹操入关中,成为心腹大患。
但他也有及时纳良谋的果断坚毅。
当今天下的时局,不仅仅是朝廷那些谋士看得清,孙策麾下这么多顶级谋臣也是早就分析的淋漓尽致。
朝廷接纳曹操,必然有连结袁绍以抗孙策之意。
但朝廷想打一场赤壁之战的翻版,倚靠袁、刘联军抵抗江东,那就是完全痴心妄想了。
江东谋士的谋略立即就指向这联盟最脆弱的一环,即袁绍的野心,以及神器归属。
朝廷就算是再雄心壮志,再宽宏大量,欲成大事不拘小节,也无法无视袁绍直接称帝!
到时候朝廷打不打孙策还不好说,但号召天下群雄,一同讨伐袁绍却是必然的。
哪怕知道孙策才是天下之强藩,也只能饮鸩止渴,先与孙策联盟,一同进攻袁绍。
这一切是不以朝廷的意志为转移的,刘备、曹操固然有雄心壮志,他们本欲连结袁绍同敌孙策,但奈何袁绍行昏聩之举,让他们这个联盟直接难以形成。
袁绍仅用他最后的理智问道:“若孤顺天应人,孙将军果然会支持孤而非汉室?”
诸葛瑾拱手,说道:“自然。袁公方为天下之所归也,不然我等何必移玉玺于袁公?”
沮授泣血悲鸣,声嘶力竭:“袁公,此诈计也!不可信。天下大势,有德者居之。如何能系于口舌之间的一言承诺?将来孙策毁约,袁公为天下之共敌也!”
对于玉玺,孙策的态度很明显。
那就是一块普通的玉石,若真系有天命,袁术何至于被困死寿春,其子又何至于跪在孙策马前,双手举过头顶,诚惶诚恐的敬献给自己?
只要自己能横扫四海六合八荒,玉玺自归也。
若不能破灭强敌,甚至被迫三分天下,就算玉玺在手,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天下之君,只不过是一个割据之主罢了。
而只要将玉玺给了袁绍,自己扫平天下的难度将骤减九成,从十变一。
纳孙策没什么可犹豫的,他不打算给自己增添难度,去挑战袁、刘联军了。
用玉玺先破坏袁绍同朝廷联盟的可能,使袁绍丧失天下之望,则可一战而攻破袁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