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观月引张婆婆等人进来,招呼张婆婆与张娘子对坐。 那两个妇人没敢坐,缩手缩脚站在当地。 张娘子便问:“不知是个什么来历?可做几年?工钱如何?还请婆婆与我们说说。” 张婆婆却道:“好叫您知道,这一对母女,她娘何嫂子是要做长工的,需得买断,这个女孩儿燕儿却只一年一雇。” 张娘子很是疑惑,说道:“这一个一年一雇的自没问题,我们就是要短的。这一个要卖作长工的却有些为难,一怕付不出工钱,二则家里也养不得这些人。怎的一带就是两个人呢?” 张婆婆娓娓将事情原委道来。 原来这母女二人是汴京人,跟家里男人一家三口都雇在上轻车都尉梁敢的府上做短工。谁知刚做了三个月,何嫂子的男人梁大郎跟着门上惹了一个爱赌的毛病,那门上看他家两个妇人都极能干,竟诱了他把自家娘子赔给了守门的老爹,把自家女儿输给了那老爹的痴儿子。 一堆壮汉来她家抢人,她母女二人才知道这事儿。何嫂子怎忍心女儿嫁个傻子,拼了命撞进内院,在夫人们跟前磕头求情。 幸得夫人们心善,听凭她的心意替她办了和离,又把门上的打了一顿算完。 只是都尉府上清净,到底也不肯留她们母女在府里做事,结了工钱叫出来了。 那男人从头到脚坏透了,因和离后不能做何嫂子的主,又打主意卖他女儿,何嫂子打听着,他为多赚几个钱竟要将女儿卖给楼子里的花魁,去当个贴身护卫的婢子,吓得带了女儿逃出汴京,一路南下到了这里。 因怕日后男人找了来撕捋不清,她就想将自己卖个死契,只是女儿还要嫁人,便只肯让她做个短工。 张娘子听完很是唏嘘,却有些踌躇,担心日后若她男人寻了来,又是一场官司。 顾观月听得她母女来历,心中气愤不已,暗道:这男人要落我手里,手先给他砍了。这何嫂子也是没用,好在还有一颗爱子之心。 那女儿梁燕儿察言观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嘭嘭嘭磕了好几个头,哽咽道:“今日来了这里就是缘分,还请娘子们救我母女。我有一身力气,寻常抵得过两三个男人。” 顾观月心中一动,问道:“果真如此?”指了院内一口大缸说,“你看院里那口缸,可搬得动?若搬得动时,就帮我搬到二门外头,正好我浇菜。” 那女儿便走出来,虾着腰两手抱住那缸。因缸内水满非常沉重,顾观月与张娘子两人合力也只挪了几步,此刻却见她几不费力,轻轻松松抱了起来,转眼间就放到了外面菜畦旁。 这一看就是能顶用的人,顾观月又惊又喜,问张娘子:“娘,这样岂不是正好在咱家?我知你担心以后之事,但这婶婶已拿了和离书,若真有人寻来,也是我们占法理,还怕什么?” 张婆婆也道:“正是这话。她二人因是自卖自身,我不大能做主,就只是牵个线。她又一定要在一处,不肯分开,近日我没有相宜的下家,才便宜了娘子。我也做个好人,不管你们怎么商量身价,这中人钱我不多要,娘子只给我三两银子就是。” 如今买断何嫂子这么一个壮妇,少说也要七八十贯钱,中人可抽一成,张婆婆真是发了善心了。 张娘子意动,便问何嫂子身价想要多少,她们家无力买断,能否先只付三十贯钱,余下的慢慢还,甚至许诺她,要走时死契也可销作活契。 那母女二人听到在顾家死契也可销,真是意外之喜,竟只定了何嫂子五十贯钱的身价,梁燕儿一年的工钱也只要十五贯。 张婆婆便使个眼色给何嫂子,拍手道:“真是皆大欢喜啊。还不快快认了主去。” 何嫂子母女跪下磕了三个头,梁燕儿又说:“上回娘子们,我本没有名字,就叫个梁大娘,因与都尉府上主家大娘重了,才混着叫个燕儿,如今还请娘子们再赐一个名字。” 顾观月见她机灵,对她倒又加了些兴趣,想了一番笑道:“你原叫燕儿,就改成时鸣吧?《鸟鸣涧》中的时鸣。” 梁大娘哪里知道鸟鸣涧,换个名字是为投诚,自然没有异议,从此就叫时鸣。母女二人一个跟着张娘子,一个跟着顾观月,在顾家安顿下来。 过不几日,村中诸人皆知道顾家母女雇了仆妇,争相来看,回头便传出好多话来,“好强壮两个人”,“那时鸣将一口两三百斤的大缸来搬来搬去,倒吓我一跳”,“顾家小娘子丢了一粒坠子在门口石墩下,丫头随手就把百来斤的石墩掀到一边去了”……这些闲话,也震慑了暗中的人。 只是这法子治标不治本,顾观月想着东嫂子那日的话,极有可能是她家佃户李运海来翻她们家墙头,若真是他,能为什么?必然是田地。但,是否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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