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百花宴。 斯县尊早令不要奢靡,以茱萸湾近处现有的一处花圃,名叫“海棠苑”的为主,少征用各户的花木。 各苗木商家都要趁这一日争奇斗艳,扬名立万,于是这海棠苑内风~流繁华不可言说。 恰逢海棠浓淡相宜花开最好的时节,放眼望去如云似霞,初开的海棠花如胭脂点点,盛极的花则渐成缬晕,将败的海棠若宿妆淡粉,红得深深浅浅。 游人在春风中追逐着垂丝海棠似兰似麝的香气,正恨不能将这气味刻在鼻中,忽又逛至别处,见外头移来的各类桃李杏花,甚或晚梅、蕙兰、山茶、月季、君子兰、春杜鹃等,一丛丛、一簇簇,凑在一起报春。 难为花匠们怎么将这许多时令不同的花凑在一处的。 如此盛景,招得人流连反复,笑之、叹之。 顾观月早两日定了车,一早从牌坊村出来,接上凤霞,同往海棠苑来。 两人坐在车内,凤霞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全,我昨日去定车,已经没了。” 顾观月正托着腮,静静欣赏凤霞一张俏脸,只觉赏心悦目,感叹造物之美,顺口答到:“就是想着今日斯思邀约,不好让她久等,还是乘车快些。” 凤霞便又笑着说:“说来真是凑巧,竟结识了县尊大人的女儿,与这等人交往,可轻不得重不得。” 顾观月反不在意地摇头:“不用想那么多,我看她性格天真,只当多个朋友,合则聚,不合则散,心中无所求,与她正常相处就是。” 两人说着话,很快到了海棠苑,一路逛着找到戏台前,寻找最大的彩棚。 斯思的侍女正在棚外等她二人,此时便扬起帕子招呼她们。 进了棚内,见众人正插花玩儿。一张拙朴的原木桌摆在正中,桌上中间一溜儿铺着蓝色撒花棉布的桌旗,大大小小的花瓶、花囊沿这一条桌旗摆着,似锦的繁花散落两边。围着彩棚的四边,摆着十来张小桌、小凳,斯思坐于上首,小娘子们就团团坐在周围。 恰逢其会,小娘子们争先恐后,令人四处搜罗了各色花草,插花、编篮,有才情的再配以诗句、对联,各显神通。如今正玩到热闹处,棚里笑语嫣然。 这些都是日常与斯思交游的小娘子,身份都不算差,见斯思招呼顾观月两人,因面生,便都停了手里的玩意儿,错眼看她们。见她二人问好,一个展落大方,一个貌美如花,于是也笑着点头致意。 她二人坐下,看众人插花。 斯思指着满桌插好的花,问顾观月:“你觉得哪个好?” 顾观月一眼看去,只见花瓶、花囊、花篮各式各样,色彩缤纷,美不胜收。她与众人不熟,不知各人心胸脾性,就不肯评说,只说:“都怪好看的,我有些看花了眼。” 内中有个小娘子轻嗤一笑,酸道:“我等插的花,想是顾娘子看不上眼,人家自己建了花园子,是高手呢,如何瞧得起我们微未技艺?” 顾观月心里一沉,抬眼看她,并不认识,淡淡笑道:“恕我眼拙,不认得这位小娘子。我家苗圃尚未动工,我于这行是个新人,不敢称高手,且诸位的作品各有千秋,我不敢妄加评断。” 斯思体贴人意,想到顾观月所在的牌坊村正在吴里长治下,不愿她得罪了人,忙从旁介绍:“顾姐姐,这是吴家凤林妹妹,她爷爷乃是你们那一带里长,现管着你们十来个村子的。” 顾观月这才恍然大悟,想来是吴小娘子听了她拒亲吴慎的事儿,来鸣不平了,便笑一笑不再说话。 吴风林正是吴慎的侄女儿,平日里最喜欢她小叔叔,见顾观月不语,她反心生不快:“顾娘子谦虚不肯品评,但你既是种花的,想来手艺不差,不妨亲自插一篮来?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附和:“正是,顾娘子快不要推辞,方不辱没了养花的名声呢。” 这是要看热闹——这也是人之常情,新来的人总要露一手,才能入她们的眼,也不是谁都能玩到一处的。 顾观月看她们的意思,再不如意就要说她不配种花了,虽然不屑与小女孩们争锋,也不能一味退让,于是环顾一眼桌上剩下的花材,说道:“既如此,我便拿这些桃花、杏花插个瓶来献丑了。” 凤霞忙笑道:“我与你搭把手。” 原来曾经元娘,虽然精于栽培,却不大会插花,总是任其自然,流于奔放,常被误解为技不如人,别的小娘子插出来齐齐整整,唯独她插的信马由缰,呲乎随意。 元娘儿时,小小的人还总爱说:“去留随意,道法自然。” 熟悉的人都笑她手笨,只有顾准一语道破:“你看她品评别人插花,难道是不懂美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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