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笃”
木鱼声伴着诵经声透过门窗的缝隙传到了巫仁的耳中, 她在这个尼庵里已经住了两天了。除了尼姑们起床比她还早,吃的只有素食,没别的毛病。
这是梧州在册的尼庵, 正经的佛门, 她住得还算安心。
照了照镜子,检查了一下发式, 里面映出一个蓝布包头的年轻姑娘的样子来。巫仁现在住的是尼庵出租的房子里比较简陋的那一种, 里面只有一床一桌一椅配个衣柜,她带的行李也简单, 几件衣服,一梳一镜,预付了尼庵食宿费之后还剩的一点钱。
屋子里悄无声息, 让这里显得愈发的空旷。巫仁照完镜子, 又往床上一躺, 继续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尼姑担心她是不是病了, 过来敲门“檀越,在么该用晚饭了。”
敲了数声, 声音渐大,巫仁扶着脑袋坐了起来。天色已昏,她慢腾腾地拉开房门。小尼姑看到她出现,如释重负地说“要我把饭拿过来吗”
“哦, 多谢。”
小尼姑拿篮子装了饭送过来时, 看到巫仁坐在桌前,小尼姑将篮子放到桌上, 摸了油灯点上了,说“您吃完了把碗筷放到门外就成。”又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个郎中, 尼庵不远处就有一个郎中,偶尔也过来帮信众瞧个病,医术还是可以的。
巫仁听到“医”字就皱眉,说“不用了,我睡迷了,醒醒盹就好。”
小尼姑也不久留,跑去做晚课了。
巫仁慢吞吞地吃着饭,一份菜粥,一个咸蛋,再加一碟米糕。不知不觉就吃完了,巫仁将碗筷收好,都放到篮子里搁到门前,然后将门一关。回房又睡了过去。
她几乎睡了两天两夜,天刚亮就再也睡不着了,伴着尼庵里的诵经声爬了起来。自己打了水洗漱完,又去吃了早饭,回房点一点剩的钱,寻思接下来怎么过
如果不是神棍骗子吃了官司,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家亲娘也被骗钱了。三舅母饱受各路骗子青睐,家里吃饭的时候聊起都要说一句“糊涂”,哪知自己的亲娘也上了这个当还是说为了她。
为了她巫仁用力攥紧一把钱,心说有用了么
哗啦啦将钱又放回钱袋里,她暂时不想回家。
巫仁突然觉得这屋子又小又黑闷得烦人,她走了出去,反手将门一扣,在不大的尼庵里走着散心。大殿的早课散了,菩萨面前只有一个小尼姑看香烛,认出了她就拿起木鱼又“笃笃”地敲起来给她伴奏。
巫仁仰面看着菩萨,我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安稳度日,行不行
菩萨垂目,安静如常。
我真是傻了,菩萨什么时候回过人话
巫仁退出大殿,很快走到了一株大树下面。树上系满了红布条。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故事,在这树上系一根红布,舍下香油钱,心愿就能实现。钱给得多,布条就大,许的愿就更灵。树枝上很快就一绺一条的都是红布条了。
巫仁仰着脸,在树荫下挪动脚步转着小圈,想着这里面有多少似自己这般的烦心人。一根低垂的树枝上挂着的红布落到了她的额头上,红底上带了些黑色痕迹。偶尔有几个识字的人又在红布上写了些悄悄话,盼着菩萨能第一个看到她的心愿,早早地实现。
巫仁抬起手,将这个不速之客拿开,忽然,她的手停住了字迹略熟,是她亲娘王氏的手笔
王氏识一些字,但是写得不好,每个字都像支起拳架子一样,字形十分的霸道。这条红布也是诸多祈愿里大的那一款。
难道娘还来过这里除了骗子,她还进正经尼庵了她到底给这些人送了多少钱了
巫仁有点生气,将红布扯住,见上面写满了心愿,也不知道菩萨有没有耐性看完。第一要家业兴旺,第二求巫义早日开枝散业,第三求巫仁能够有个好归宿,第四求家人康健。
巫仁的目光凝在最后一条上信女求来世不投女胎,不受穿耳之痛、生育之苦。
落款王芙蕖
蕖字笔繁,写得比其他两个字更大一点。
顷刻之间,巫仁喉头发硬,整个心腹像凝固成了一团面团,她的嘴里发酸,眼睛鼻子一阵难过,脑子嗡嗡的。她慢慢地松开了手,红布又沉沉地挂在树枝上,树枝微微地摇晃。
巫仁深吸了一口气,举目四望,巨树红布整个儿将她笼罩了。挑了几个带黑斑的红布条理了看一看,也有写的,也有画的。求子、求姻缘、求父母康健,求
你们都如愿了吗
巫仁拨腿就跑,几步蹿出了这一片红绿鲜艳的阴影。迎面遇到两个争吵的尼姑,一个说“你记错了。”另一个说“并没有。”两人看到她就住了嘴,念一声佛从她身边走过,仿佛刚才的争执没有发生过。
她再往前走,又遇到了给她送饭的小尼姑,小尼姑脸上有点沮丧,巫仁多看了她一眼,小尼姑就说“檀越。”
“怎么了”
小尼姑道“师傅骂我来,说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