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1985年,6月初。 时不时刮一场,把世界搅个天昏地暗的沙尘暴暂歇下来,又经过一场大雨的冲刷,天地之间终于不再是灰蒙蒙的混沌一体,蓝天白云、红花绿树,颜色分明,一片清朗。 没了沙尘遮挡,西斜的阳光愈加热烈的洒落大地,也撒在绿油油,努力攀爬生长着,想把二层小楼都包裹起来的爬山虎上,阔大的叶片吸收了绝大部分的热量,像是给小楼盖了一层遮光板。 这座小楼是大众日报社旗下《百花电影》杂志社的办公楼,位于大众日报社总部大院里,主楼和职工食堂后面。 小楼上,二层偏右,门号是208的办公室里,靠窗的位置上,摆放着一张黄色木质,垫着一层玻璃板的阔大办公桌,桌面上整齐的摆放着些书本、报刊、文具,右手边的木质相框里,摆放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个两三岁大的漂亮小男孩,双手各握着一颗气球,笑得比外面的艳阳还要灿烂。 这孩子和办公桌前伏案写作的年轻女人有五六分像,很容易想象出两人的关系。 年轻女人是《百花电影》杂志,编辑一组的副主编颜如许。 她拧上钢笔帽,随手将钢笔放下,抬手揉着脖子做肩颈运动。钢笔碰到办公桌玻璃板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引得与她桌对桌坐的刘姝下意识的看过来,目光立时被颜如许所吸引。 眼前的颜如许皮肤白皙细嫩,那些北方刮来的沙尘对她格外温柔,丝毫没在她脸上留下吹打痕迹。鹅蛋脸、大眼睛,两眼之间的间距略微宽一些,与她高挺的鼻梁,不大不小的嘴巴恰恰好相得益彰,更加明艳大气;一头乌黑的长发没有烫卷,而是在脑后半高的位置扎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干净利落。 她的身材没有因为生了孩子而走样,依旧苗条、纤秾合度,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就是在人群中,你第一眼就会注意到她的那种。她的醒目不光得益于她的身材长相,还有她173公分的身高,她比单位里很多男同志都高,便是手腕上戴着大表盘的男士手表都不显突兀。 刘姝眼露艳羡,不自觉地抚摸上自己的脸,略感粗糙地触感更让她心底不自主地泛出一股子酸意。 自己今年32岁,也才比颜如许大了6岁,原本长相就比不上她,现在脸上长了皱纹、黄斑,头发干枯,身材也走了样,跟颜如许站到一起,如同两辈人。 若颜如许仅仅是样貌好,刘姝还可以用“金玉其外,徒有其表”来鄙视她,用“腹有诗书气自华”来安慰自己,可偏偏颜如许年纪轻轻就获得过年度新闻大奖,现在又是副主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简直让人嫉妒都嫉妒不过来。 失落了一瞬后,刘姝想起颜如许的另一重身份:离婚女人,心中顿时平衡了许多,甚至升起一股子优越感:她即便是再漂亮再能干又如何,还不是个离异、没有丈夫,独自抚养儿子的单亲妈妈! 要知道大众日报社总部主楼,连带着下属的《百花电影》杂志社,上上下下几百来号人,年轻一辈里,就只出了这么一个离婚的。 她离婚的事,不知道在同事们的嘴巴里头咀嚼过多少次,都嚼成碎渣了,还时不时的能嚼出甜味来。 不解的,鄙视的,唱衰的,猜测的…… 刘姝想,自己要是像她那样,被人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肯定早就受不了要发疯的。可面前这位却浑不在意,好似大家伙挂在嘴边的人物不是她一般,不耽误吃不耽误喝,反而越活越好,一个人也把她儿子教养得有模有样。 提到颜如许的儿子,刘姝眼前立刻出现康康的模样,粉雕玉琢、落落大方、极有礼貌。不夸张的话,刘姝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让人不自觉的就想抱抱亲亲,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想到自家那个被婆婆和小姑惯得无法无天,坏毛病一大推儿子,刘姝刚刚升起的优越感又慢慢的缩了回去。 颜如许做完肩颈运动,抬起左手腕上的梅花牌手表看看时间,16点55分。看着早应该下班的刘姝还坐在这里,不由有些奇怪:“刘姐,怎么还没回去?” 报社上班时间是早8点晚17点,中午休息两个小时,但考勤并不严格,有事说一声,晚点来或者早点走都是可以的。刘姝以前总是办公室里最晚一个下班的人,不过最近二周都是提前一个小时就离开了。 “啊,我呀,我婆婆出院了,以后我就不用赶着给她做饭送饭了。” “哦,那你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了”。颜如许说。 “可不,我婆婆她……” 刘姝正要习惯性的夸夸婆婆和丈夫,就见颜如许已经站起来,到身后的木衣架上拿起自己的挎包和遮阳帽。 她忘了,颜如许不爱跟大家谈论家长理短的事儿,平时除了工作,也就是提到孩子的时候会多说几句,于是刘姝转了话头,问:“接孩子去?” 颜如许点头,笑了下说:“是啊,昨天我去晚了,班里就剩他自己,小小的人儿非要站在院子里等我,脸都晒红了。” 刘姝感同身受的附和:“当妈了就是这样,最受不得孩子受一点委屈,快赶紧去吧。” 颜如许又和办公室里的其他三名同事交代几句稿子的事情,这才挎起背包,带好遮阳帽走出来。 她所在的办公室位于楼道里侧,走过长长的走廊,又跟几个路过的同事打了招呼,才下到一楼。 往前走三百多米,路过位于职工食堂,穿过《大众日报》所在主楼门厅,来到足有三分之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前院,院子正中供人行走的甬道水泥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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