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也是白日睡足了,次日便早早起来梳洗收拾,跟着父亲到了四皇子府。 当朝天子周氏,原是子嗣不薄,却是夭的夭,折的折,现在只剩四个皇子,除了大皇子周效真被立为太子,入主东宫,其他的三个儿子都早早开府外住了。太子是皇后俞娥之子,而这俞娥又是左相俞轲嫡女,俞家本就世代为官,又因着皇戚身份,势力更是如日中天,在整个大都根基深厚。 然外戚干政,太子又对俞家言听计从,骄横自大,非是草包,也胸无城府,难成大业。于是以右相苏时许为首的一派朝臣就隐隐投向了温良恭俭的四皇子周效寒,借皇子之势,与左相分庭抗礼,朝政也在这暗流深涌之中,多年来保持微妙的平衡。 四皇子的母妃是如今的贤妃,皇帝登基前原是太子侧妃,年轻时也是名满京安的才情佳人,在后宫中却是难得的清冷淡泊,素来只安于殿内,饮茶赋诗,深居简出,不争宠,当然也不受宠。而四皇子纵是在一众胞兄里才华能力拔绝,似乎也无欲追名逐利,与太子相争,这一点,倒着实令投靠他的朝臣们深感担忧,竟是无事也常登三宝殿,为的,当然是劝谏这位皇子殿下。毕竟,若日后太子登基,左相便称得上对大都只手遮天了,四皇子就是削弱俞家最后的筹码。 四皇子府寂静清幽,每次造访,苏叶都会感慨在这京安闹巷,竟也能有如此一方水月洞天。陈设并不多,倒是植满了青兰翠竹,之间有池水幽折,纵是夏日,也似有徐徐清凉之风,妙哉。 苏叶跟着苏时许穿过园景,便看到了丛丛建兰花前正在焚香的周效寒,父女二人齐齐揖礼。 “老师,苏公子,何必拘礼,快入座。”周效寒起身回礼,待二人入座,便继续调香。苏时许曾做过四皇子的太傅,“老师”这一称谓后来也一直沿用了下来。 “乌沉碧落驻流霞……”苏叶望着袅袅升腾缭绕的青烟,粲然一笑。 “不错,此名‘南朝遗梦’,香气沁凛,似有醒梦之用。”周效寒抬目望向苏叶。 “清风晓日,四皇子何故耽梦?”苏叶觉柔声悦耳,抬眼回望,而周效寒笑而不语,只低头燃香。 苏叶打量着周效寒,面前的男子白衣胜雪,鲛月纱轻拢,透出隐秘而流动的光彩,青丝如墨,只绾了发带,与乌木般的黑色瞳仁相衬,温润如玉。此刻许是青烟萦绕,许是芝兰花前,苏叶竟觉得眼前人恍如谪仙临世,凡人只是注视,便已觉身心舒畅,倒是消暑清热。 苏叶猛吸了一大口香气,便回了神,似是真有醒梦之用,她腹诽。 苏时许与周效寒有来有往,一言一语皆意在提点,而苏叶只时不时附和称是,耳朵磨出茧子的话,她早已兴致怏怏,却是不住盯着周效寒动作繁复却有条不紊在制香的手。 “老师所言极是,学生甘愿作闲云野鹤,游历山水,但生这京安四方之城,你我皆如囹圄困兽,只期能白日一梦,聊以慰藉。”周效寒手上的动作停了,朝苏叶递过一个锦盒,“苏公子喜欢,在下便调了一副,心情烦闷之时,可以稍以解忧。” 苏叶也没认真听二人说了什么,却是神游被捉个正着,连忙下意识接过,笑盈盈道谢。 直到谈话结束,苏叶也没敢再走神,临走时还不住道谢,“多谢四皇子,当下无以为报,来日另登门还礼!” “苏公子莫挂怀,不是什么名贵涎香,只是按着喜好自调的罢了。”周效寒拱手一礼。 苏叶连鞠两躬,便忙不迭跟上苏时许的脚步,出了皇子府。仙人的眼睛好可怕啊,怎么总是温柔含情,苏叶打了个寒颤。 周效寒望着苏叶的背影,久久只自言自语笑道:“无以为报吗?你可是,救过我的命的。” 周效寒小时候在宫里没少受欺负,贤妃性子清冷,不争不抢,虽难逢圣宠,却也因着才情过人和后宫独一份的气质,成了皇帝后宫纷乱之时能解心忧的白月光,是以不时便会到贤灵宫与贤妃饮茶对弈,不论政事,只谈风月。 但福祸相倚,皇后享尽了独宠,骄矜跋扈,对贤妃颇不待见,连着太监宫人也敢对贤灵宫使眼色。 胞弟们早夭,只有几位兄长,都对大皇子恭维讨好,合力冷落了尚年幼的周效寒。六岁那年,大皇子带着一众太监宫女,破天荒地要带周效寒一起玩蹴鞠,小孩子满脸欣喜地答应,却被告知要分两队对抗,他和宫人一队,要换上太监的衣服。虽尚年幼,周效寒也感觉到有些羞愤,但能和长兄一起玩耍令他更为心动,于是,他被换了衣服,一众人在后花园开始传起了鞠球。 而那时年幼的他殊不知这便是大皇子开的一个能要他命的“小玩笑”。几个挑球、腾传,鞠球在四处传递着,周效寒没摸着过几次鞠,却也乐在其中,围着假山池水团团转。突然“噗通”一声,鞠球掉进了水里,而大皇子一脸微笑地蹲下来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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