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浔是整仪尉,隶属于銮仪卫,而銮仪卫又分设左、右、中、前、后,五大所,这之下又有诸如銮舆司和驯马司掌管皇帝的辇舆、五辂之设用,以及扇手司、弓矢司、旌节司等大大小小近十种专职分司,分别执掌京安内部的兵卫仪仗。说白了,就是分管不同队列的礼仪兵,而纪浔担任的整仪尉,便是统领这些部门的一个小头头,无外乎都是些在地方战场论了功行了赏,晋升到皇城里每日拿着丰厚的俸禄、穿着精致的衣服、还不用去打仗的兵。 本就是一年到头除了祭祀大典平时没什么差事,纪浔也就不怎么来銮仪卫的兵坊。这日,却是许久来纪浔头一回进銮仪卫的大院。 銮仪卫算上驯马司,大大小小有两千余兵士,其中很多都是纪乘渊手底下带出来的,跟着将军打胜仗立了战功,或是托了关系,便混进了京安。这些人大多数都因着纪将军的关系,对纪浔格外敬重,也从不惹是生非,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仗着战功,瞧不上纪浔这个连沙场都没见过的“主子”。其中,就以孙顺东最甚。 这日,纪浔一来,便见兵士们三五成群的围坐在院内,有的赤着膊吃着肉端着碗喝酒,有的则一边投壶一边分拨在两边压钱下注,倒是吵吵嚷嚷,一帮素来在军营糙惯了的汉子此时不用打仗,纵是白日,也行起了沙场那套粗犷作风。 院里散着酒气、汗味,伴着聒噪声有些扰耳,纪浔身旁的副使频频蹙着眉,纪浔倒是面不改色,背着手踱步走了进去。 有人很快便注意到纪浔的到访,毕竟是白日正在当差,虽是没什么事做,可好歹上司来了,周围吵闹的声音便也渐渐淡了下来。却见院里的廊檐下,一个光着膀子正兴致勃勃投壶的壮汉却对状况视而不见,仍自顾自地投掷着,还不时高声招呼旁边的人:“哎,怎么不投了,快点快点,我还差最后一标,要是赢了,这赌注可就都归我了!” 身旁有个身材较为瘦小的年轻兵士倒是穿戴整齐,瞟了瞟纪浔的眼色,伸手戳那壮汉的后背,却被壮汉一把甩开,还嚷嚷着:“别影响我发挥,当年在凉州,老子也称得上是百步穿杨!”说罢,便只听“咻!”的一声,标稳稳地进了投壶里,那男人则得意洋洋地蹲下来敛了投壶下压着的赌资,拿在手里“呸呸”啐了两声,似是在手里“洗了洗”碎银,便一股脑都塞进了口袋里。 这壮汉便是孙顺东,曾在纪乘渊麾下做过几年兵,在射手营里是个小队长,五年前凉州大捷之后立了功,便调到了京安的銮仪卫。 只见孙顺东起身,吊着眼睛瞪了一眼纪浔,又挂上笑,跟身旁那年轻小兵嗔道:“纪尉使来了怎不告诉我一声,人家是检查咱仪容仪表的头儿,我这光着膀子迎接多不合适啊!”说完,还自顾自地哈哈大笑了几声。 转头又冲着纪浔阴阳怪气道:“您这堂堂六品大员,定是不会介意我们几个战场上下来的武夫平日取些乐子吧。”说着,便又迈着步子,哼哧哼哧走到了院中支着的桌椅旁,指着椅子道:“您也不经常来,咱这銮仪卫啊,就这待客之道,快请坐吧,当时在军营受了您父亲不少的照顾呢。哦对了,忘了您没去过凉州,别介意啊,纪、小、将、军!”一字一顿地加重了称谓,带着嘲讽和满满的不屑。 纪浔只是眯了眯眼睛,伸手也比了个“请”的姿势,便抬步走向居中的一把木椅。对面的孙顺东见纪浔似是对他毕恭毕敬,便是扯过年轻小兵的袖子擦了擦一旁的椅子,纪浔还没落座,自己就一屁股倚在了椅子上。 “这位便是驯马司的孙校尉吧,我虽告病有些时日,好歹也是陛下在五年前便亲封了这整仪尉,来銮仪卫,何故算作‘客’呢?”纪浔一手执着折扇,在另一只手上一下一下轻点着,说着,又抬头环视了一圈,眼神在那年轻小兵身上略一停留,便继续道:“许是多日未来,还劳烦诸位提点在下,这銮仪卫的章程,何时加上了‘白日饮酒’‘聚众赌博’‘衣履不整’这几项?” 院子里本是站站坐坐、歪斜侧躺的众人,此时都默默直起了身子立在原地,默不做声。而倚在椅子上的孙顺东闻言也是脸瞬间就耷拉下来,嘴里无声地骂骂咧咧。 却见纪浔站起了身,捡起廊檐下的一枚投标,拿在手里似是把玩着,边往外走,边悠然说道:“天气渐入秋,诸位,还是多披些衣服,莫要着凉了。” 说罢,在众兵士的目送下,纪浔已走到院门口,却是回头微微笑了笑,抬手转了转手腕,“咻!”的一声,手中的标便不偏不移地正中投壶,力道有些重,标在壶里“哐啷啷”弹了两下,投壶便晃悠悠地倒在了地上,却见纪浔已经扬长而去了。 一连几日,纪浔白日便都在銮仪卫的大院里度过。各司的兵士们自上次之后好似都有了些规矩,白日倒也都是衣着齐整地各司其职,饶是一贯的刺儿头孙顺东这几日也老实了不少,没事的时候,很少见他在院内闲逛。不过这仪卫兵的“职”属实是不多,大家没了事,纪浔便也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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