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无雨是空秋。 江南五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了,苏叶坐在桌前,透过窗子看向屋外,树叶打着卷垂在枝头,聒噪的蝉也似是哑了嗓子,嗞呜嗞呜喊了几声就蔫了下去,了无生气。苏叶无声地叹了口气,低头又看向摊开的卷簿。 自打借着秦子惠的力,创办了苍木教,她作为话事者,也就是传闻中那个神秘的“相母”,自是不能偏安一隅。这几个月来,她东奔西走,去了无数的地方,每每想起所过之处土地荒废、生民无炊之景,便觉内心的燥火燃得更甚。哀民生之多艰,是不够的,她要做的,是救民生于水火。 陈居正从屋外进来,将怀中抱着的一摞案簿轻手轻脚地放到苏叶的手边,又转身走到窗前,从背后的箩筐里捧出一束玉簪花,小心翼翼地放在白瓷瓶内,才侧过头仰脸笑道:“姐姐,你从汴州回来都三日了,也未曾出过门,今日是立秋,不如出门走走?” 苏叶闻声抬头,看向窗边插好的玉簪花,她在甘州时从杨灵曜那儿见过,碧叶莹润,花色如玉,的确是很赏心悦目,她莞尔,“每天都换着花样地采,这江南的花花草草,怕是都要被你摘个遍呢。” 苏叶近来虽是习惯了女子的装扮,却是只着素衣,一头乌瀑也只用一根几寸长的镀银笔杆绾成利落简约的螺髻,粉黛未施,不甚艳丽,素面朝天的白皙面庞却是透着出尘的清秀儒雅。居正看得有些呆,脸上红了红,早晨摘花时在林子里划破了手,他有些不自然地将手背到身后,“姐姐自是比那南漪湖的并蒂莲还要端庄秀雅,若不是这白瓷瓶盛不下,我定是要将那湖心的红莲也摘过来,散成莲蓬还能给姐姐拣莲子吃。” 苏叶摇了摇头,比起初到宣州之时多了几分从容,她从手旁成摞的案簿中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一边看一边说道:“既是立秋,眼看就该到秋收农忙之际,居正你来,帮我做做誊写记录。” 居正点头称是,走到苏叶身旁,也拿起了笔。苏叶便没有过多赘叙,直奔主题,“从太湖沿岸开始,大旱带来的水位下降影响最为严重,调拨去江南东道的人力抽调出一半,先……” “夏旱之后恐有秋雨,容易生疫病,提醒杨家主尽早沟通岷州齐氏,定好防疫的药方……”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苏叶手边的账册下去了近半,居正抄写得手腕都有些酸了,可相母大人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然后是六月末的分田计簿……从山南东道襄州虞氏那边收来的五桩田亩分割案,需要审议后再做分田登记,才能逐步下放……”苏叶有条不紊地将案簿分类归档,将需要决议的草案都整理出来,一边勾写批注,一边念给居正做誊抄,居正便一句一“嗯”地帮忙。 好一阵子没听见居正的回应,苏叶才幽幽地移开了锁在案簿上的目光,有些疑惑地看向少年,“……居正,居正?” “姐姐,我们出去走走吧。”居正抿着嘴舔了舔嘴唇,一脸真挚道:“宣州的景色确实是好的,姐姐上次出门,还是头几月贤王殿下来的时候一同去踏青呢……如今夏都要过去了,姐姐你一直东奔西走,都没来得及看看南漪湖的夏景……” 苏叶半晌没答话,居正便有些失落地又抬起了手中的笔,苏叶却是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犹豫了片刻,才语气轻巧地笑道:“既是立秋,咱们便出去走走吧。”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居正原地蹦了两下,才忙不迭给苏叶去水盆里涮了帕子,仔细地擦了擦沾墨的手,二人才奔门外走去。 立秋无雨是空秋。苏叶一边和居正沿着湖畔漫步,一边在心中默念着。整个夏季都无雨,眼看就要到了秋收之际,却仍是干热得令人烦闷,想来今年真的是无春年,也无丰秋了。 “姐姐,你在这里等我片刻!”居正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苏叶咧嘴笑道:“前面便是集市,我去取定做的秋冬袄袍,鱼龙混杂之地,你的身份去了怕是不安全。” 苏叶心下无奈,自己好歹这么大个人了,还需要个半大的孩子整日惦记安危。不过左右也无甚要事,便只点了点头,随他去了。 静立在湖边,仿佛流淌的时间都慢了下来。连月的旱情使南漪湖的水位都下降了许多,岸旁的垂柳卖力地伸着脖子,枝条也碰不到愈来愈远的水面。苏叶摇了摇头,却突觉面上一阵凉意。 她不可置信地仰起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啊,竟然是下雨了。 难得的、久违的雨,却是吝啬地只淅淅沥沥,浇在湖面上,像是南漪湖沸腾着给垂柳作出的双向奔赴的回应。 苏叶只是睁大了眼睛,任凭水滴不轻不重地落在额头、眼角,再顺着鼻梁汇聚成细股,缓缓流下。她就这么惬意地淋着几叶萧萧雨,直到鬓角都被打湿,才生出“要找个地方躲一躲”的念头。 头顶的雨却是突然没来由地停了,苏叶只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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