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别的事,我来就是想问问——我们县是不是后娘养的?!”老同志气势足得很,上来就直冲冲地问道。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他是病猫啊。
杜书ji被狠狠噎了一把。
知道你脾气爆,可没想到是原子弹级别的。
他还是点了点头,神情一如往日那般,赔笑道:“您这是哪儿的话,这这,从何说起啊。”
“从何说起?小夏,你给咱们大领导说说。”
夏副县长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圆场:
“领导,您多担待,我们今天是有点儿急,可港商投资这事儿真等不得啊,是这么回事儿……”
他刚刚经历此事儿,又跟班子成员汇报过,此时更是无比丝滑地顺了一遍事情原委,最后,委屈地强调几个县的政策不同。
刚抓到个活的港商,这就又要跑啦!
“领导,您是知道的,国家的政策、组织纪律,我们县全都百分之百地遵从,可政策不一样这事儿,这不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吗?”
夏副县长说到最后,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许不满。
当然,他可不敢像范老书ji那般气势,只能在条件允许范围内嚎两嗓子。
人不都说嘛,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夏副县长一边倾诉着,一边小心地瞥向杜书ji。
杜书ji沉默。
他是这个市的父母官,也是市下属几个县的父母官,不管哪个县做出成绩,他脸上都有光。
港商投资,不管投到哪个县,石鹿市都不会吃亏。
当初也是陆老爷子派人和他沟通,其他地方不去,就想到灵正县投资。
他虽不解,也没出手干涉。
按照他的想法,总归是热闹繁华的县才更有投资价值,也不知道这个陆氏集团看上灵正县哪儿了,土地贫瘠,人才稀少,经济落后。
总不能是看中了范书ji又犟又硬的臭脾气,怎么可能嘛。
也不知灵正县是走了什么运。
可港商的投资意向绝对不能放过。
这年头,“创汇”是各地政府很在意的事,这一点他可比谁都知道的清楚。
石鹿市不比南方那些沿海城市,有不少侨胞关系、又毗邻港岛、澳岛这样的地方,难得有持有“港币”的投资。
国家对外汇管的严,华国的外汇储备统共就几十亿美元。
而港币是以外币的方式与华币进行兑换的,不能在内地流通,却也被视为外汇。
机遇这事儿真说不准,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杜书ji这才和县里打了招呼,让他们赶紧对接。
明明是干了好事,可现在自己被硬邦邦、直愣愣地怼成这样子?
这话……这话让他怎么回?
好在杜书ji善隐忍,能够面对压力和困难,依旧保持冷静从容的外表,不流露出过多情绪。
他脑子飞速运转,微微笑了笑,“老书ji,您别急啊,急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这事儿吧,也是有历史原因的,那几个县的经济开发项目早又多,总结出了不少好办法。
政策是原则性问题,咱们铁定不能违反,可这弹性上……总归发展经济是第一位的嘛。”
范老书ji瞪了他一眼。
哼!
好话赖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真是正确的不得了!
可他这话是啥意思?
他喝着微烫的白开水,开始琢磨。
老书ji虽然脾气急,却也在基层呆了这么些年,有不少基层治理的土办法,也不缺乏机动灵活的智慧。
今天市领导既然说了“发展经济是第一位的”,这事儿就还有门!
肯定不能是犯错误的“门”,而是弹性的“门”。
他说啥来着,“那几个县开发的项目早又多,总结出了不少好办法。”
看来得去打听打听。
直接问,那几个县的领导肯定不会说,谁不把这些“秘籍”藏着掖着的,用来发展自己县的经济不好嘛,干嘛要告诉他?
明着问走不通,那就像当年搞地下工作一样,走走别的路子呗。
想定了,范老书ji表情松下来一些。
“那行,这政策的事儿咱们先放一边,我再找你打点秋风。”范老书ji今天来,就不打算空着手回去。
这是又要找市里来要钱了——杜书ji再次沉默,心里却警惕起来。
他是真不想接这茬儿啊。
市里的款也是省里拨下来的,这不是让他为难嘛。
灵正县“吃干饭”吃了这么多年,现在明明有机会自己发展了,怎么还想着借钱这事儿。
要是隔壁有钱的那几个县找他借钱、争取预算内资金,他当然欢迎,因为他知道那几个县还得起,玩得转,钱能生钱。
可灵正县嘛……完不成,又是一笔坏账。
港商投资这种大项目都给他们了,也是时候让他们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吧。
“老书ji——”杜书ji拉长了尾音,“市里头今年也缺钱啊——”
这话他还没说完,就被范老书ji打断了,“不是找你要钱!是找你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