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单脚点地,胸口微微起伏,满脑子都是林知言从霍述车上下来的模样。
夜已经深了,马路上空无一人,只有零星几点车灯忽而从身后追来,又飞快将他抛下。
成野渡紧皱眉头,深深吐息。
许久,他摘下机车手套掏出手机,给林知言发了条“平安夜快乐”的祝福信息。
车把手上挂着一只红色条纹的礼品袋,里面是没来得及送出平安夜苹果。
圣诞节是周一,林知言带着小朋友们在手工室的玻璃窗上作画。
摇一摇喷罐,轻轻一按,就能喷出以假乱真的飞雪,再用棉布擦拭修整,就能留下想要的图案。
林知言正手把手指导学生喷绘圣诞树,抬头就见一身黑色机车服的成野渡站在操场旁的银杏树下。
堆雪的玻璃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他双手插在皮质的外套口袋里,远远朝她一点头。
今天不是周末,福利院也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帮忙,林知言有些意外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下课的音乐铃响起,林知言收拾好工具,推门朝成野渡走去。
风很冷,她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机打字:【小成老师找我有事吗?】
成野渡的眉目生得野性且锋利,加上不太爱说话,很多人觉得他长得凶。林知言曾经也这么觉得,自从小学二年级那事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其实都有点怕他。
后来才发现,每次他冷冷酷酷调开视线,一副不拿正眼瞧人的样子,其实是他因为生性内敛而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
“你和霍述在一起了?”成野渡开门见山。
林知言有些意外地抬眼,心想学新闻的人消息都这么灵敏吗?
没有反驳,就算默认。
成野渡眸色黯淡下来,顿了顿,才说:“昨晚我看到他送你回家,身上就穿着那件你织了一个月的毛衣。”
林知言更讶然,手忙脚乱打字:【昨晚你在楼下?为什么?】
成野渡不敢说自己在寒风凛冽中骑车穿过半座城市,只为了像个一头热的幼稚小学生般,送她一只平安夜苹果。
“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作为你的……朋友,有点担心。”
成野渡目光回正,认真地问,“你知道你在接触交往的人,是谁吗?”
这个问题让林知言感到莫名。
她回答:【知道。你刚也说了,他叫‘霍述’。】
“我不是说这个。”
成野渡将唇抿成一条线,“我的意思是,你对霍述这个人,对他的家世背景、亲缘关系了解多少?”
林知言:【为什么问这些?】
成野渡没回答,只沉声问:“你知道霍立华吗?”
林知言点点头:【我在电视新闻里见过。】
那是一个响当当的,离她这种无名之辈极其遥远的名字。
“外界传闻,霍立华是霍述的亲伯父。但事实上,霍立华的亲弟弟英年早逝,根本没来得及娶妻生子。”
成野渡抛出一个足以掀翻林知言认知的消息。
她怔神,一阵寒意顺着背脊攀爬而上。
“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侄子’接管了霍家在老家的产业,这说得通吗?这个‘侄子’的身份下到底掩盖了什么内情,没人知道,也没人敢猜,你现在去网上搜,绝对搜不到半点有用的信息……因为不敢挖,我是做新闻行业的,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成野渡深吸一口气,哑声说:“霍述的来历成谜,但不管他是谁的儿子,只要他姓霍,就是个危险人物,林知言,你……你这样的人,玩不过他们的。”
林知言不喜欢“玩”这个字。
她从不游戏人间,也绝不允许别人愚弄她。凌妃常拿她的昵称打趣,说她的性格也和兔子一样,看上去绵绵软软,但要是逼急了也会咬人。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林知言凝神思索片刻,认真打字,【以前我觉得两个人交往要看内在、看灵魂的契合度,家世背景都是次要的东西。但今天听了你的提醒,我也算有了新的认知。我会慎重考量。】
见她没有撤退的意思,成野渡站直了身子。
“我不是在干涉你什么,但是林知言,你们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你是想说,我的身份配不上他?】
成野渡面色僵了僵,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林知言倒是噗嗤笑出声来。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一开始,我纠结了很久。】
她莞尔,【但我不认为我在他面前,就该退避三舍、自惭形秽。天上的明月,旷野的萤虫,也是云泥之别,时间对了就相遇,时间不对就分离,没什么大不了。】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喜欢一个人,一定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而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让我自卑。】
她言辞清醒,自尊得让人愧怍。
成野渡嘴唇动了动,说:“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啊!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明白你是为我好。】
【所以谢谢你,成野渡。这句话我是真心的。】
林知言眼神始终如一地温和明澈,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