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圃此刻也已经被破坏的乱七八糟,为数不多的草药大都被碾得粉碎……
而容诀还在试图将它们捡起。
桑宁宁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身体反应几l乎快过脑子,在她意识到自己要说什么之前,话已然出口。
“我带你走。”
正弯腰拾取草药的容诀动作未停。
他知道,这只是一时口快。
桑宁宁确实是一时口快。
可她说出口后,却觉得这个主意妙极。
“你和我回小竹屋,”桑宁宁快步走到容诀身边,放下了木剑,蹲下.身体,一边帮他拾取那些已经断成几l截的草药,一边飞快盘算起来,“你不是说过么,通往我湖心小竹屋的那条道可以随我心意而行,只要我不愿意……”
她是认真的。
容诀停下动作,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你已经有了许多新朋友了,你可以去找他们。大好光阴,不必在我身上浪费。”
他故意向沈家发出那封信,就是为了吸引景夜扬前来。
在所有的“师兄妹中”,除去桑宁宁外,景夜扬其实是心思最干净的那个。
桑宁宁看了容诀一眼,奇怪道:“这和我找你有什么关系?”
容
诀道:“唔,他们也可以陪你?()”
不可以。?()”桑宁宁摇了摇头,“他们不是你。”
如容诀这样的好剑法,偌大的青龙峰内再难寻。
容诀望向她,片刻后,轻轻一笑。
理智上,他当然知道桑宁宁在说什么,无非是剑罢了。
但感情上……尽管他是个怨魂,可或许正是如此,他才会分外擅长自欺欺人。
就当是他想的那样好了。
容诀又笑了一下,温和道:“小师妹,你若如此行径,会叫他人说闲话的。”
“我不在乎。”
容诀还是摇头:“有毁你的清誉。”
这句话有些耳熟。
桑宁宁拧起眉毛:“修仙之人,还在乎这些?”
容诀一怔,竟是笑了。
“自是不该在乎。”他接过桑宁宁手中断裂的草药,本想为她拭去尘土,却又因满手鲜血,终是停下了动作。
“只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我骨头硬,他们销不了。”
桑宁宁也站直了身体。
她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索性直接把放在一旁的木剑一收,冲着容诀伸出了手。
“你只告诉我——”
“你到底愿不愿意、想不想和我走?”
暮春时节,风流淌,温柔似明月。
容诀知道自己不该回答,也不该思考。
正如他那日对婉娘所言。
其实他也是那个连想都不该想的怨鬼。
但是——
“……想。”
很想很想。
轻轻的回答,几l乎要融在风声中。
幸而晚春之风也留有最后的一缕温柔,保留了一丝上扬尾调。
桑宁宁的嘴角难以克制的扬起。
她上前一步,想要直接抓起容诀的手腕,但又想起他身上的伤或许没有完全好,犹豫了一下,终究只抓起了他的袖口。
容诀眼睫低垂,周围景物的光阴斑驳,纷纷投在了他的身上。
但在这一刻,容诀没有看见任何的阴霾。
少女纤细的手指拽住了那一截粗糙的布料,以至于袖口布料起了道道褶皱,恰如被风吹起的海浪波涛。
指腹温度,似乎能顺着衣物纹理,蔓延骨中。春夜风声浅薄温柔,送来了最温柔的诅咒。
“既然想,就和我走。”
她抓住的是他左手的衣袖。
容诀偏过头看向她,蓦地伸出手,主动扣住了桑宁宁的手腕。
对上那双难得透露出惊诧的眼眸,容诀弯起好看的眉眼。
如春花绽,似春水生,明媚又轻薄,带着春光都不及万一的温柔。
在这一刻,容诀终是再次展颜。
桑宁宁眨了眨眼。
她觉得的,方才挥剑痛殴那些人时所没有完全获得的畅快,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弥补。
“等回去我就给你上药。”桑宁宁顿了顿,嫌弃地看了一眼容诀手上拿着的草药袋,强调道,“用我的药。”
容诀终是抑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浅薄的笑声,应道:“好。”
她不知道。
容诀垂下眼,漫不经心地想到。
在那日晚间,在这只被她拉住了衣袖,又反扣住她的左手手骨上,刻下了一句话。
【明历539年,长水城,逢桑宁宁】
当年当日。
大抵也当如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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