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午后。
福宁殿外的一条走廊上。
入内押班石全彬看向苏良,一脸无奈地说道:“苏司谏,官家心情悲痛,不愿见任何人,要不,您……上元节后再来?”
当下,张贵妃的发丧事宜完全由石全彬负责,其直接向赵祯汇报。
张贵妃对石全彬有提携之恩,后者甚是赞同逾制追册张贵妃为温成皇后。
苏良瞪眼看向他。
“石押班,官家此时若不见我,那接下来要面圣的就是文武百官了,你确定你都能拦住?”
石全彬面带难色。
“苏司谏,官家说不愿见任何人,您……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那你是要让本官在这里扯着喉咙喊官家吗?”
苏良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石全彬深知苏良这个“官家宠臣”的特殊地位,当即小跑进入殿内汇禀去了。
片刻后。
石全彬迈着小碎步走出,道:“苏司谏,里面请!”
苏良大步走进了福宁殿。
福宁殿乃是赵祯的寝殿,苏良曾在讲经筵课时,来过几次。
苏良走入右边偏殿,一眼便看到了一脸颓态的赵祯。
桌子上。
午饭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丝毫未动。
年前还是意气风发,誓要兴商贸、储军费的赵祯,现在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张贵妃薨逝,对他的打击非常大。
赵祯看向苏良。
“苏卿,若你是让朕收回追册皇后之手诏,便别再言了,朕是不会同意的,谁来劝也不行!”
苏良想了想,道:“官家,半个时辰前,皇后来到了政事堂,恳请众臣准许官家破例追册张贵妃为温成皇后。”
赵祯面带疑惑。
他知曹皇后识大体,但没想到会如此为他着想。
苏良接着道:“但是,被臣拒绝了!”
随即,苏良便将他在政事堂所言,一五一十地告知了赵祯。
这些话,众官员皆听在耳中,总会传到赵祯的耳中,不如苏良先将其讲出来。
苏良讲完后。
赵祯皱起眉头,然后站起身来。
“苏卿,众相公皆道,朝臣之中,你最懂朕。朕本也这么以为,没想到,你根本不懂朕!”
“你以为朕惧怕群臣与皇后一起,将朕变成孤家寡人吗?皇后还没有那个胆量和魄力,群臣也绝对不敢,当下的朝堂,还是掌控在朕的手里。”
“他们被你说服,无非是担心日后染上结党之嫌,此举真能让朝堂稳固,君臣和谐吗?”
“伱……你……这番猜想,是逼的皇后和百官不得不反对朕追册皇后,朕明确告诉你,百官一日不同意朕追册贵妃为温成皇后之事,朕便一日不上朝!”
“你根本不懂朕!”赵祯攥着拳头,无比气愤。
若苏良没有阻止曹皇后,追册之事没准儿已经成了。
当下的赵祯,大权集中于手中。
早已不是那个被群臣欺负的去后宫抹眼泪的仁君赵祯了。
赵祯接着道:“你懂朕与贵妃的感情吗?只有她将朕当成了丈夫而非官家,只有她能让朕感觉到作为一個普通男人的美好,也只有在她面前,朕不用拘着、不用端着,不用时刻提醒自己应遵循皇帝之礼……”
“你们总言她恃宠而骄,但你们知不知道她其实很可怜,她没有一个强大的家族作为依托,唯一一个入仕的伯父,还被你们弹劾的体无完肤,无论如何,她也斗不过皇后,斗不过其他嫔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获得安全感,她有错吗?”
“这些年,她为朕生下三女一子,只有朕明白她失去三女时的痛苦,只有朕明白她多想为朕生下一个儿子,朕只是想给自己的一生挚爱一个体面,她已经不在了,难道就不能破例一次,风光大葬吗?”
……
苏良听得甚是难受,他没想到赵祯的恋爱脑竟如此严重。
赵祯说完后。
苏良上前走了两步,然后再次拱手。
“官家,臣从来都不敢妄言懂您,臣只是认为一个称职的官家绝对不会这样做。”
“当今皇后仍在,您却追册张贵妃为皇后,此举逾越礼制,即使皇后能忍,曹家能忍、百官能忍,大皇子能忍,但百年以后的士大夫会不会推翻官家的诏令呢?他们如何看待官家?如何看待张贵妃?他们会将所有的罪过都归结到张贵妃‘媚主’之上,受谩骂最多的,必然是张贵妃。”
“此外,张贵妃追册为后,二皇子的身份如何定,是嫡是庶?日后皇位如何传?会不会有人依据此等封册,让二皇子与大皇子相斗,争夺储君之位?”
“刚才,官家口口称张贵妃给了您普通夫妻过日子的美好。但您是官家啊,你享受万民敬仰,你承担着整个大宋江山的兴衰,恕臣之言,您是官家,你身上有千斤担,您若盼着像底层百姓一般生活,那您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官家!”
“全宋变法到如今,还不到懈怠的时候,官家为了贵妃,独断专行,不考虑后果,实非贤君所为,若因此事,乱了秩序,实乃大宋之灾难,臣再次请求官家收回成命,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