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大兄,你的意思是”
魏广德略微迟疑片刻,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清丈天下田地。”
魏广德不说,张居正自己接上了。
这次,魏广德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问道:“叔大兄的意思是要解决田亩不实的问题?”
魏广德问这个话,其实也是想搞清楚张居正的经济改革目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在后世,魏广德对明朝并不熟悉,所以当初看到张居正变法中有清丈田亩这一条,自然只是理解为重新丈量土地,找到那些被隐瞒下来的新开垦田地。
但是现在他穿过来以后,自然也知道了许多以前根本不清楚的东西。
大明朝不仅田地不实,连人口也是错的。
后世各家各户多有户口簿,在大明就是户贴,而后世还有专门负责户口登记的派出所民警,也就是户籍警,而现在的官府也有户科对接这一块。
按照后世的做法,生老病死只要有严格的制度,自然不会出现人口不实的问题。
可偏偏,大明朝的人口和田亩一样,朝廷掌握的数据绝对是错误的。
之前,张居正就和他聊过这个事儿,只不过那时候他们都是浅尝辄止。
现在张居正成为首辅,掌握了大权,魏广德相信张居正既然提出清丈田亩,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意思,那就是已经错漏百出的“黄册”。
果然,听到他这么说,张居正点点头苦笑道:“善贷,你应该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吧?”
魏广德表情不变,但也没说话。
张居正见此,只好继续说道:“国朝天赋面临的最大问题,其实就是赋役摊薄不均,而根本原因还是土地兼并所致。
在土地兼并中,田赋之弊端百出,其大者有飞诡、影射、养号、挂虚、过都、受献,这些都是豪民变相兼并弱小自耕农田产的过渡性手段,久久相沿引为故业。
结果是豪民有田无无粮,而穷民无田有粮,且因为势单力薄,对这种情况无可奈何。
等到县官征税,贫民百计无法输纳,县官为完成规定税收,不得不摊派,天下更受其病。
朝廷对于土地兼并失去控制的时间已经太长,天下耕地垦田的一半已经归于豪民,这不仅令王朝的田赋收入锐减,而且因为摊派税收,还直接殃及其余自耕农的破产危机。
因此,挽救土地兼并引发的财政危机以及国家和社会危机,首先就要搞清楚这些土地的实际归属,如此就必须实施清丈。”
魏广德点点头,导致赋役摊薄不均,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官府制定征税政策时,考虑的都是老鱼鳞黄册。
那上面记载的各户田地,其实早就不知道过手几次,已经变到豪强手中。
按照黄册征税,结果就是那些已经失去土地的破产农民去承担豪强占有土地的赋役。
别觉得不合理,实际上大明的地方官府还真就是这么做的。
只不过到了中后期,因此导致弊端重生,民间不稳,出现大量离乡背井的逃荒百姓,官府才不得不进行一些列调整,对其中一些豪强加税。
可这些人影响力巨大,自然不能按照实际情况,把他们该交的税都收齐,于是只能收到其中一部分,而剩余的税收差额,则摊牌到其他自耕农身上。
这,其实也是士绅豪强所需要的结果。
这样一来,虽然他们还是多交了一点税,可毕竟大头还是进了自己的口袋,缓和和官府的关系。
而那些自耕农,在承担应该承担的部分赋役后,还要摊薄那些豪强手里田地的赋役,自然就加重了他们的负担,很容易就可能因为一些变故破产,进而被迫变卖田地成为雇农。
“我还注意到之前一些地方,因为流民之故,所以把丁税也摊入田赋中,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忽然,张居正又补充一句道。
“摊丁入亩?”
魏广德下意识说道。
“对,善贷说的极是,就是摊丁入亩。”
张居正抚手笑道。
其实,摊丁入亩并不是雍正皇帝拍脑壳想出来的办法,而是他在做王爷的时候到各地办差,发现一些极穷之地百姓为了躲避官府讨税选择成为流民,四处流浪。
当一个地方百姓流失严重,而官府的赋役也已经达到一个极限以后,地方上也怕继续摊牌让百姓彻底失去承受能力,进而引发民变,于是就会想办法从田地所有者手里加税。
于是,他们就把丁税编入田税里一并征收。
这样,不管人口是否有流失,他们的丁税都不会少一分一毫。
至于多出来的部分,自耕农当然会承担一些,但更多的还是在那些田地大户手里。
只不过,在雍正皇帝天下推出前,只是个别地方不得已而为之的举措。
流民之祸,其实明朝就已经有了,自然也有地方官府用出这招。
“不过,在进行摊丁入亩前,还是先丈量天下田地,其他的后面再说,一步步来。”
张居正继续说道。
魏广德明白了,张居正已经意识到土地占有与赋税制度的均平问题,也在想办法解决,清丈田地其实不